唐亦秋确实看到了照片，而且这照片，她依然保留着，自上次从b市回来，爸爸也再没有提过这个女人，若不是陈凌云提起，她差点都忘记了。

从咖啡厅出来，唐亦秋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复杂，无奈，只能说天意如此，命中就该有此劫。

她不是唐震天的女儿，而夜子涵也不是夜炳坤的儿子，他们的身份谁又能说得清楚，养了她二十多年的父亲不是亲生父亲，而让夜子涵恨了十几年的仇人兼养父，竟然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该是怎样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然而陈凌云却只用几句陈述的话语概括，所有的艰辛和无奈都被隐没在时光里，被岁月磨去，只剩下尘埃。

而她和夜子涵不过是上一辈的恩怨下的受害者，因为唐震天养了她，她代替他承受痛苦，又因为他愧对于夜子涵，所以他替他掩盖一切的真相。

唐亦秋无法想象爸爸当初甘愿坐牢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他既然明知道夜子涵的身份，却还将他陷入这种境地，若是以后他知道了真相，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是这些似乎和唐亦秋已经没关系了，知道了当年的恩怨，她也彻底释怀了，如今她们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他们之间再无牵绊。

唐震天的葬礼之后，夜子涵沉寂了几日，再次回归夜氏的那一天，夜氏的股价微微有了小幅的上涨，这让夜氏的众位股东再次看到了希望。

面对顾筱雅的步步紧逼，夜子涵无暇顾及，一心处理夜氏的事情，经过他的一番努力，夜氏的情况还算好了很多。

如今的夜子涵比起前几日更憔悴的多，宋文杰看得有些无奈，这段时间他就好像没日没夜一般，住进办公室里就没有离开过。

好在公司的事情处理好了，不然真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下去。

“子涵，你打算怎么处理顾筱雅？”夜氏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宋文杰忍不住问道，顾筱雅已经回来快两个月了，她如今趾高气昂，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谁都不放在眼里，引起很多老员工的不满。

夜子涵眸都没有抬，一脸冷漠的开口，“谁让她回来的谁去处理，我记得早就通知过人事部，顾筱雅出国深造一事吧。”

两个月前就有人打电话告诉他顾筱雅怀着他的孩子出了意外被送进医院，他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打的这个电话，他到医院看到的是顾筱雅泫泫欲泣的神色。

顾筱雅也说孩子是他的，他怎么就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那一晚他是醉酒，但是如果他连做没做都不知道，顾筱雅是不是太小看他了，他不揭穿不过是想给她留些颜面而已。

毕竟她曾经陪伴过他那么长时间。

宋文杰闻言一时发窘，这个当时让她回来也是事出有因，却没想到如今他倒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夜子涵看了一眼时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今天是唐震天的七七，他理应该出现了，唐亦秋也应该会在，他已经提前联系过。

还记得听到她的声音那一刻，他的情绪是那么的紧张，害怕她一听出来是他就要挂电话，然而她没有，只是很平静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再见到夜子涵，唐亦秋以为自己会很平静的，但是因为知道了当年的恩怨，唐亦秋的心情似乎还是有些浮躁的，终究是意难平。

唐亦秋为唐震天上了香，青山绿草间的墓地风景极好，也是这里位置最好的，放眼望去，四处都是美景，爸爸应该会喜欢的。

纵然知道他不是她的生父，但是在唐亦秋心里，那个几乎将她宠到天上的唐震天永远都是她爸爸。

夜子涵看着唐亦秋动作娴熟的做完一系列动作，他们一起为他鞠了最后一个躬，两人这才转身相视了一眼。

她瘦了，也憔悴了，看上去比以往更安静了很多，她身上散发着漫无边际的悲伤几乎将他淹没，无人倾诉。

唐亦秋心情复杂的在墓碑前站了好一会儿，看着昔日爸爸慈祥安静的笑容，她一时间有些迷茫，爸爸既然知道夜子涵的身份，他又怎么忍心陷他于这样的地步。

这真是应了他们说他弑父的罪名啊。

从墓地出来，夜子涵几次欲言又止，唐亦秋没有开车过来，夜子涵送她回去，一路上两人沉默，从今天见面到现在，他们没有任何的语言交谈。

“阿秋，对不起。”夜子涵看着前方的道路，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从唐震天死的那一天他就该跟她说的，没想到一直拖了这么久。

这一声对不起，为唐震天的死，也未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夜子涵强自抑制心中的悲痛，尽量保持平静的开着车子，他知道这句对不起没有任何的意义，抚不平唐亦秋失去父亲的事实，抹不去他们丧失孩子的心痛。

然而他却还是要说，唐震天已经死了，所有的恩怨到此结束吧，他已经再没有任何理由去肆无忌惮的伤害她，没有借口再将她留住。

为什么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才愿意真正的放下，之前唐亦秋给过他那么多次机会，他却一直若即若离，直到真的失去，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不舍。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想在唐震天还活着的时候告诉他，他已经不恨他了，只是他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唐亦秋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一点点后退的景色，听闻夜子涵的道歉，她不由的回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逝者已矣，都过去了。”

她爸爸已经死了，再说对不起也没有用了，她接受道歉，却也仅仅只是这样。

“我们离婚吧。”唐亦秋依旧不冷不淡的说，似乎这句话她已经说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被夜子涵拒绝，然而她知道，这一次不一样。

果然如她所料的一样，夜子涵并没有立即拒绝，而是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点了点头，似乎是怕唐亦秋看不到，他还特意说了一声，“好。”

那一刻夜子涵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也是那一刻，他的心彻底死去，其实一开始他就不该强求的。

阳光俏皮的从车窗外照射进来，洒在他们身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们彼此的眼泪藏在对方看不到的视线内，泪流成河，不管是夜子涵，还是唐亦秋，都是心如死灰，他们知道彼此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

唐亦秋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干涸，没想到这一刻，她竟然还会流泪，心底隐隐的痛意被她刻意忽略，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面色依旧平静的如死寂一般。

安静的咖啡厅内，在唐亦秋的记忆里，这似乎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喝咖啡，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两人之间如今最多的就是沉默，夜子涵的心如被什么刺中一般的疼着，撕心裂肺的感觉几乎让他昏厥，但是他却依然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面无表情的坐着。

日期：2015-01-08 19: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