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夜晚的缘故,精神病院的院子外面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其实这个精神病院人本来就不多,病人加上社工都不超过五十个,所以我很容易就找到陈兵,在活动室里,他在看电视,而电视里在播神话剧,有十多个病人在看,不过没一个有陈兵看的入神,他自己坐一个角落,盯着电视机屏幕眼睛都不眨一下。
“陈兵,还好吗?”我坐在陈兵隔壁,给他剥橙子,刚刚行车途中买的橙子,我经常和院长通电话,院长说陈兵喜欢吃橙子,所以我给他买来几斤。
陈兵没给我任何反应,不过我递给他橙子他接会接。
“陈兵,对不起,我帮不到你什么忙。”我看了一眼梁佳,她站着,没坐下,“坐啊,干嘛了?”
梁佳没坐,哦了一声,看着陈兵。
“他就这样了?”
“你觉得能医回来?”我摇了摇头,“医不回来,永远都这样了!”
梁佳又是哦了一声。
半小时后,我和梁佳离开了精神病院,走路。
“对不起!”走在大街上,梁佳说。
“已经过去了!”
“你说的,有些过去会在身体上留下许多无法修复的痕迹”
“那与你无关,追究也追究不到了,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好受,仿佛自己害了许多人,陈兵是这样,你爸是这样,练常也是这样。”我叹了口气,走到路边的长石凳坐下,“我经常晚上做噩梦,梦见他们,我心里真的很不好受,我连给他们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会有的。”梁佳也坐下来,“有那么多人帮你,在这方面你已经赢了叶家成。说到我爸,不能怪你,是命,如果不是我爸这样,或许……死的是我也不一定,其实我应该感激你!”
我给了梁佳一个苦笑。
“有点假对吧?”
“或许吧!”我看着梁佳,“你发现没有,我们都变了,变沉重了,眼里的内容多了,心里的烦恼、忧伤也多了!”
“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只有温室里的小花才没有这种感觉吧!”梁佳问我,“你愿意做温室里的小花?”
“小时候都想长大,像个大人,自由,长大了才知道小时候看见的自由根本就不是自由,而是一种成熟的束缚,我们都看错了!比如这个城市一样吧,表面一片繁华,其实内里肮脏腐烂,每天都在上演各种残忍,看多了、见多了,自己亦跟着残忍起来,你开始不愿相信,一个个事实却会告诉你,不残忍就活不下去,为什么会这样?”
“走吧!”梁佳站了起来,“别感叹生活了,我真的饿了!”
和梁佳去吃饭,走着,经过一个电影院,我们都笑了……
在附近随便找了一个饭店,吃完回酒店。
樊辣椒还没回来,我给她发短信,她说可能要十一点才能回来,去喝酒了,问我要不要去。要去,不过不是去汇合他们,而是我和梁佳一起,就在酒店里的一个清吧,不算大,环境倒不错,人也多,三五成群聊着天,悠闲而轻松。
我和梁佳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要了两支啤酒。
“佳佳,你不去旅游散散心?”我不知道为何忽然说起这个事情,大概我觉得梁佳有必要去调整一下自己的生活状态吧!现在的梁佳,仿佛就是过去的樊辣椒,一整天把自己蹦紧,没笑容,话少,表情严肃认真。
“去哪里?”梁佳笑了笑,“自己去吗?”
“自己去不可以?自己去更自由,喜欢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去多久就去多久,忘记了烦恼,忘记了束缚去流浪,流浪回来整个人就清新了……”
“一个人不快乐,去哪里都一样不快乐。”
“你没去过怎么知道呢?”
“你快乐吗?”
“我?”我笑了一下,“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了!”
“你跟我去吗?”看我愣住,梁佳补充道,“说笑的,我实在没那心情去旅游。”
我们一直聊,聊一些很郁闷的话题,直到喝光一瓶酒,然后再叫了一瓶,直到樊辣椒他们回来,我们到门口去接。
张定军喝醉了,我扶他回房间,这死色鬼扑在床上就开始胡言乱语,睡着了还打鼻鼾,吵到我无法睡,好不容易睡着,很快又被叫醒,被樊辣椒吵醒。
“我们去看看工厂!”门口的樊辣椒整副武装,“中午就走,现在不去没时间去。”
我去了,一上车就趴在车上睡,樊辣椒开车,到了才叫我。
我们的工厂,我第一次来。工厂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不过地方足够大,符合扩大扩大再扩大的条件。由于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工厂大门紧闭,樊辣椒打了一个电话才有人出来给我们开门。而这个人居然是——老杨。我惊讶的无以形容,怎么是老杨呢?老杨怎么会在温州这个工厂呢?我没听黄小淑说过,更没听张定军说过。
进了工厂,老杨带我们到处逛,还不错,干净,工人的精神面貌也不错。我和老杨聊了几句,聊了一下杨华的情况,然后樊辣椒要和老杨研究工作的事情了,问这边的用工情况以及工厂与各相关管理部门之间的关系好坏,工厂有什么固定困难之类,老杨都说没有,表示情况良好。
离开的时候,樊辣椒抱走一大堆资料。
下午,我们离开温州,张定军开车,樊辣椒和梁佳在研究工厂资料,我和黄小淑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最后我睡着了,醒来,车已经开到曼乔停车场。
我拿了自己的车走人,自己走,樊辣椒和黄小淑还有工作要忙。开在路上,我给蒋亮打电话,这家伙正在忙,让我过去找他,我想想没去过那个鞋业公司我就答应了!
很快的,我到了那个鞋业公司,看见蒋亮,这混蛋加班和销售部研究销售计划,我在他办公室等,等了半个多小时蒋亮才完成工作,对我说中午饭都没吃,饿死了!我汗啊,如果两年前的蒋亮有现在这种努力工作的觉悟,他至于让叶家成耍到没脾气?
正准备和蒋亮去吃饭,丁局长一个电话打进来,问我方便不方便出来聊聊,我说我跟蒋亮一起,丁局长稍微思考了几秒,让我们一起去。
“你觉得丁局找我们什么事?”蒋亮问我。
“不知道,估计不是因为丁丁,如果是因为丁丁,只会找你,不会找我。”我看了蒋亮一眼,“你近来好像很少向我诉苦了啊,不想丁丁了?”
“想,特想,不过换了一种想法,孩子都有了谁还能拆散我们?我就不信丁局那么狠心。以前我不明白吧,现在我已经完全弄清楚,丁局这样做肯定有苦衷,他跟我爸的关系,一个白,一个黑,哎。”蒋亮一脸忧愁,“现在还算好,以后冲突或许更大,如果我跟丁丁结了婚,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起码他们会这么想,会这么认为。”
蒋亮说的是事实,现在的情况,结婚也痛苦,不结婚更痛苦。蒋亮不知道他爸真实身份的时候或许觉得他爸蛮不讲理,可以不理会他。现在知道了,不能再那么做,因为他爸蛮不讲理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蒋亮好。
“命运啊!”蒋亮喊了一声,忽然看着我,“我现在才知道,有些事情真的不知道好过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