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的,雷洪手机响起来,声音好大,惊到我们了,我们现在都很脆弱,稍微一点声音都能把我们吓一跳。雷洪走开几步接听,说了几句以后走回来把手机递给蒋亮他爸。蒋亮他爸没接,而是一手打掉手机,手机掉在地上,他举起大脚猛踩,一边踩一边骂:谁他妈烦老子,老子现在没空,没空。最后踩累了吧,他靠着墙壁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在喘气。雷洪好无奈,想捡手机又不太敢捡,最后他走过来凑在我耳边告诉我,是丁丁的来电。
要给丁丁回一个吗?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对她说,我要告诉她她老公正在医院抢救?我说不出口,所以我没有给雷洪任何反应,还是有结果了再算吧!
我们继续等,手术又不知道进行了多久,我看见孙莹和樊辣椒走过来,樊辣椒走前面,眼睛红红的,脚步虚浮,精神状态很不好。孙莹走后面,一副哀伤神色,她看我的目光仿佛是在询问:到底我们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我无法回答她,我一样是在等答案,等医生给我答案。如果蒋亮有事……这……或许不能说不对吧,但绝对是失败的、遗憾的,我没有算计到这点,我肯定要内疚一辈子。
樊辣椒一步步走近了,此时一直没怎么动的冰姑姑忽然动了,走向樊辣椒,她走得非常快。然后,我看见她举起了巴掌,一巴掌打向樊辣椒左脸,啪一个清脆的响声,樊辣椒挨了冰姑姑一个巴掌,停了下来,神色伤感看着冰姑姑。而冰姑姑,在巴掌落下两三秒后又哭了出来,同时张开双臂搂住樊辣椒。冰姑姑哭得好大声,把樊辣椒感染了,樊辣椒一样大声哭了出来,俩姐妹相互拥抱哇哇大哭,声音凄厉响遍整条走廊……
时间一分分流动,她们俩姐妹从大哭逐渐变成小声抽泣。其实在她们哭的整个过程我何尝又不是泪流满脸?这对姐妹是我最爱的人,看见她们哭,我比她们还难受。而且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好哥们此刻里面等待着命运的宣判,我又如何不伤心?
我走过去,搂着冰姑姑和樊辣椒。
我承认,当知道她们是姐妹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如果能够左拥右抱多好?可是生活会让你如愿以偿吗?显然不会。至少我不会想到能够同时拥抱她们,竟然发生在这样一个伤感的环境底下。这是一种讽刺,或者说惩罚,上天对我贪心的惩罚,上天……要让我……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我只是忽然想起一句话:痛并快乐着。这大概就是上天要给我的一种感觉。
她们没有因为我的加入而停止哭泣,仿佛我是不重要的,不存在的。我们这个拥抱过程大概持续了有半个多小时,她们才停止了哭泣。恰巧的是,在她们停止了几秒钟之后科室的门开了,蒋亮被推了出来,他脑袋包裹着,赤luo上身,肚子缠着绷带,双眼紧闭……
“医生,什么情况?”蒋亮他爸问。
“肚子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医生回答,一边推着病床车往电梯方向走,一边说,我们则跟着他走。
“那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伤到肠子了,要观察过才能下结论。”到了电梯边,大家都停了下来,医生按了一下电梯,继续道,“脑袋……伤的比较重,有可能脑震荡,如果情况严重,长时间昏迷……或者昏迷不醒都不敢排除。”你当医生能不能别那么坦白?“不过……也不需要太担心,现在去做检查,ct,脑电图,做完才知道结果。”
医生说完,电梯开了,我们都没跟进去,不够位置,不过我们都看着电梯上升到了五楼。
不排除昏迷不醒的可能,蒋亮他……
我比刚才更担心了,刚才就担心肚子,现在还得多担心一个,脑袋。
这事真有点倒霉,也不知道是蒋亮自己倒霉还是冰姑姑倒霉。我现在没空去计较这些,我抓住了比我更害怕的冰姑姑的手,她手好冰凉,刚才听医生说蒋亮脑袋也出了问题的时候,我看见的,她整个人抖了一下,她……觉得那是自己的责任,事实上真是她好心做了坏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安慰也没用,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怪她,但她肯定怪死自己。
电梯到了五楼,我们走出去,找到做脑电图的科室,在门口等。这里有椅子,不过我没坐,因为我要牵着冰姑姑,她站着我只能陪她站着。站了十几分钟,我支持不住了,伤口忽然间特别痛,绷带里渗出鲜红色的血。并且我呼吸逐渐的开始粗重起来,冰姑姑她没发现,黄琼发现了,告诉了我,还故意说很大声,这家伙可能怕我不管所以故意说很大声让大家都能听见。
冰姑姑最先反应过来,她下意识想按我伤口,我躲开了!
“没事,不要按。”我说。
“你……你流血了,你先回去吧!”冰姑姑说,用她那已经哭沙哑却仍然温柔的声音说,她的目光着一种心痛我的感觉。
“我跟你们一起等结果!”我说。
“结果在什么地方都能等。”蒋亮他爸暴怒道,“里面已经有一个不知生死,你是不是准备给我们添一个?”
“黄琼,你去叫个医生上来。”我对黄琼说,我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走,我不放心。
黄琼露出一副为难神情,最后还是习惯性执行指令。只是才走出两步就被喊住了,被樊辣椒喊住,她说不用去了!说完她过来扶我,或者说……过来拉我更正确,拉着我往电梯方向走。
“辣椒,你说蒋亮会有事吗?”电梯里,我问樊辣椒,我脑子好乱,问的问题亦跟着白痴。
“不知道,我希望没有。”樊辣椒低着脑袋,她……很难受吧?
电梯到了二层我住的病房,把我扶上chuang,樊辣椒转身出去找医生,几分钟后带了医生进来给我做检查。之后医生叫来护士辅助,解开绷带重新清洗、上药、包扎,弄了半个多小时,弄好离开前还反复交代我不要到处乱跑乱动,再出血就比较难处理了,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健康负责,挺啰嗦的一个医生。
“听见医生说话没有?”樊辣椒说。
“听见了!”我点头,然后严肃道,“辣椒,这事算完了没有?”
“没有,蒋亮没事了才算完,否则这是一个失败的事情。我要找的是蒋老头,并不是他,所以赔偿仍然坚持不变,我不会因为蒋亮的意外而对他网开一面。”
忽然的,黄琼跑进来,吞吞吐吐告诉我们,说蒋亮脑震荡挺厉害,有失忆的可能,而且……不确定什么时候醒。结果,这就是所谓的结果,不确定什么时候醒。听完了,我耳朵轰轰轰乱响,仿佛突然间失聪了!我连黄琼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清楚,樊辣椒是不是跟他一起出去的去了那里我也不清楚。
日期:2015-05-26 06: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