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猛地想起还不知能不能过了今晚,但也只能点点头,心想,如果真的死了,超叔也不能怪他背信弃义了。陈云超打量着周明的神色,突然道:“明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周明连连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啊,超叔您别打岔,赶紧往下讲。蝎子后来怎样了?他是不是组织里的人?”这话题果然转移的不错,陈云超讶异地看着周明:“呀,你怎么猜到的?”周明哭笑不得道:“这似乎不用猜吧?蝎子既是犯了重罪的死刑犯,却又迟迟没有行刑,反而还能在监狱中享受那么多特权,和你之前对组织的描述一模一样嘛。”
陈云超点点头,赞许地看着周明:“不错不错,能看透这一层,孺子可教!可惜当时我对组织一丁点也不了解,也不知蝎子究竟是什么人物。我昏过去三天,他便在床边陪了三天。我便问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他说:‘也没什么,就是劝你不要在监狱里太过嚣张。’我一听便没好气地说:‘哥们进来之前就是黑社会,一身的流氓气改不了。’蝎子又说:‘你做你的监狱老大,干嘛又来找我的事?’我大惊,说道:‘我什么时候找你的事了?不是你放出话来要收拾我吗?’蝎子也疑道:‘不是你跟他们说监狱里有你陈云超就没我蝎子吗?’我‘呸’了一声说:‘老子从没说过这种话!’他听完愣住,终于明白是咋回事了。”
“他低声说:‘原来是背后有小人乱嚼舌根!’又说:‘老兄,你咋不解释?白白让咱俩打了一架,好在谁也没受伤。’我翻着白眼看他:‘你又没来问我,我干嘛要解释给你听?而且我陈云超从来不会给别人解释!要打就打,我还嫌不够痛快哩!’蝎子大概从来没见过我这种浑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在号子里来来回回踱了好多步,似乎在因什么问题犯难。我晃得眼睛都快花了,忍不住问:‘你到底想干啥?’蝎子说:‘你说我要不要给他们点教训?’我知道他在说那几个挑拨离间的老大,便大剌剌说道:‘当然要教训,咱们俩一起,当着所有犯人的面叫他们吃巴掌。’我想到那个场面,更是觉得无比亢奋。”
“岂料蝎子却摇了摇头,淡然道:‘他们也是担心自身的地位受到威胁,所以才想办法挑拨我和你之间发生争斗。’我点点头说:‘对啊,这种小人难道不该得到教训?’蝎子摇头:‘从他们的立场出发,其实并没有做错。’我疑道:‘那你的意思是?’蝎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超兄,给我个面子,放过他们吧。’我听了差点跳起来:‘你开什么玩笑?’蝎子正色道:‘我没有开玩笑。’我几乎要气炸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人,便讽刺道:‘看不出来你为人还挺仁义吗?’蝎子也不知听出我话中的讽刺之意没有,只说道:‘如果大家都能够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世界哪还有那么多恩恩怨怨?’明明,你说这人是不是神经有毛病?”说到此,陈云超还是一副气鼓鼓的表情。
周明却说道:“我觉得蝎子大叔说的很有道理。”蝎子既和陈云超是同龄人,他叫一声‘蝎子大叔’自然也没什么不妥,而且听陈云超说了这么多,他更是对这位蝎子心怀尊敬。
“有个屁的道理!”陈云超口沫横飞:“你难道忘了,他是犯了什么罪才进来监狱的?”
周明一怔,才猛然想起,这蝎子是犯了很重的杀人罪进来的,“如果大家都能够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世界哪还有那么多恩恩怨怨”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确实是莫大的讽刺,怪不得陈云超要那样的不屑了。
“然后又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陈云超哼了一声说:“我这种人哪里憋得住话?当场就质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杀人?怎么不得饶人处且饶人了?’谁知蝎子听了此话整个人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脸上青筋爆现,两只拳头紧紧握在一起,浑身上下散发出凌厉的杀气!”
周明“啊”了一声:“怎么回事?难道他要和你打架?”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陈云超说:“我立刻‘噔噔噔’后退几步,占据一处地利,做好防御姿态,喝道:‘怎么,还要打么?老子随时奉陪!’蝎子森然地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猛然发现,蝎子的眼睛都红了,这是一个人愤怒到极点的标志,也证明他此时脑子一片空白,行为或许不受控制!即便是昨天和我相搏数个小时,也未发现他动过这么大的气!虽然如此,我也浑然不惧,身上反而热血隐隐沸腾起来。蝎子瞪着我,我也瞪着他,但他却迟迟没有动手,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似乎慢慢恢复了常态,但是表情依然狰狞,双拳也牢牢紧握着,只听他一个字一个字道:‘那是因为,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被他杀死的人,便试探着问道:‘怎么回事?’蝎子的脸色突然煞白起来,呈现出一副痛苦的神色,像是回忆起一段不堪的往事。”
“作为一个饱经世故的人士,我知道蝎子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便说:‘你不愿说就算了,我不问了。’蝎子却低下头,喃喃道:‘她还那么小,他们怎么忍心?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狼心狗肺的人?’翻来覆去一直是这几句话。我轻轻问道:‘她是谁?’蝎子的脸色更加痛苦了,缓缓道:‘她还那么小,才刚刚学会走路,可是却那么的漂亮,和她的妈妈一样有着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轻巧的鼻子,只会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她就是我的一切,我的生命!我看着她经常在想,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穿着花枝招展的衣服,像只百灵鸟一样窜来窜去,早晨起来还会让我帮她梳头发,就像我当年帮她的妈妈梳头发一样……我对她妈妈发过誓的,一定不会再娶第二个女人,一定会把我们的女儿抚养长大,让她上学、念书、长大、嫁人……可是现在却全毁了,全毁了!那几个混蛋,竟然把她当作流氓猫一样肆意玩弄,用刀子割开她小小的肚皮,扯出内脏来挂在树上,还在树下哈哈大笑!’蝎子的声音很轻很轻,却让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那可怕的场面,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人!”
“说着说着,蝎子的声音突然变得狰狞恐怖起来:‘于是我就把他们全杀了!就像他们残害我女儿的方式一样,我把他们一个个的肚皮全部割开,将内脏挂在南山的树上,风一吹,便滴答滴答地往地上流血,把一大片草坪都染红了。我就坐在树下,看着那些内脏慢慢风干掉落,尸体逐渐腐烂、生蛆,我才走下山去自首……’蝎子蹲下来,双手抱着脑袋,抓着自己的头发,哭道:‘我那天就不该去买菜的,我出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先是打碎了一面镜子,又在门槛处绊了一下,现在想想,其实是孩子她妈在提醒我啊!可是我这个混蛋,竟然觉得买菜不过两分钟的事,很快就回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她还在□□睡着,那么安然地睡着,就像是童话里的公主一样,有谁会忍心打断她的美梦?’蝎子痛苦的哭声在这狭小的号子里回响着……”
日期:2015-01-30 0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