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她在一片迷茫的思索中,伴着源田渐均匀的呼吸,闭眼晓寐。
白瑞明一行在港内紧密搜索了三日,港内所有住户连同各大街的商户均一一查访,未果。因急于赶赴下一个目标区,不得不于第三日晚离开泗涧港。
临离前,渠昱泽连同港署工作成员一齐为他送行,渠志和担心他爹的安危,亦与他爹一同在送行队伍中。白瑞明忙碌几日,并未产生直接的成效,心中虽有诸多疑惑,但未获有力佐证,他又没有太多的时间伫留此地,只能暂且作罢。渠昱泽亲送他们到东滩码头上车,白瑞明上车前看了看送行的众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掏出纸笔来,写下一个联络电话,交给渠昱泽,道:“渠港长,无论什么时候,您或贵港的居民,如见着这两个人,麻烦及时告知,定当重谢!”
“请白长官放心,敞人一定留心此事,一有信息,即刻相告!”
“谢谢渠港长,有劳众位了!”白瑞明向众人抱拳,上车离去。
七八辆车排成整齐的队伍驰往百泽大桥,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港长,中央统计局越过本省行署直接到本地查人,且动作如此之大,实有簪越之嫌,您完全可以先行不动,待上呈青峰市给出指示后再行动,为何要如此忍让,配合他们。”回行途中,港内冶安司司长程琦镛心有疑虑,向渠昱泽道。
日期:2014-08-13 10:40:48
“琦镛,息小事方可平大事。如今时局混乱,我等平民不欲卷入战争,自当多方谦让隐忍。此事上呈青峰市,不是小事变大事吗?再者,白瑞明一行持内政部直接核发的搜查令,他们在各省、市都有独立的组织,即使青峰市要介入,又能起多大作用,只会将事情弄复杂。”
“可他们这样旁若无人、肆无惮忌,是不是太不把本港放在眼里了!”
渠昱泽笑着摆摆手,“你当他们只是对本港,他们在哪里办事不是这样,昨日因需要我等帮忙,算是客气了。好的是,他们走了,事情到比我预想的要好一些。”渠昱泽说着,低头沉吟片刻,看了看身侧的志和,“对了,老程,南门潇银庚家状况怎么样?”
“昨早已派人去看了,他儿子已无大恙,但神智并未完全恢复,其它皆无异。昨日白瑞明又暗地派了两人到他家回询过,未发现疑迹”
“嗯!”渠昱泽脑中闪过潇芙蓉昨日怯惧的表情,但眼神却出奇地从容,似早已知道结果。
“志和,你去德济堂请余掌柜给他开几味冶伤寒药送过去。”
“知道了,爹。”
“好了,大家都累了这两日,早些回去休息吧!”渠昱泽嘱身后众人,与他们在校场作别。
港内灯火已阑珊地升起,应和着百泽河巡巡水波,是这样安祥而平和,渠泽昱坐在马车内,兀自轻轻地笑了。
世事往往不遂人愿,尤其在这样烽烟四起的乱世,渠昱泽的笑未及过夜,更大的事端又来了。送走白瑞明不足十二小时,又一方人马赴泗涧港而来,此番声势浩大。
渠昱泽早起刚刚洗漱完,西门冶安大队队长于仕瑾紧急来报,“泗涧港适才被军方紧急封锁,不知何事,程司长已前往泗涧百货大街紧急调停,请渠港长前往指示。”
“啊!”渠昱泽暗纳一声,手中的衣服亦掉了,跟着于仕瑾朝外奔去。渠太太刚替他拿了药下来,见他已奔出门外,着急大喊:“你不要命了,药还没吃……”
马车刚奔出西门,程琦镛便已迎上来:“渠港,他们人马直冲过百泽大桥,入港分三路将进出的所有通道一律封锁,其余人马尽数入港,将街道亦全部封堵,命所有商户关门接受搜查,违者当场击毙!”
“人、车各多少,有没有说明目的?”渠昱泽边行边问。
“车辆未及统计,单入港的人,目睹至少有三千,问话均不回答,领头车内坐数位军官,拣西道直入港内,车开得极快,看不清人脸。”
渠昱泽一顿:“好,我们分头行动,你调动各冶安大队,请所有商户及居民配合本次搜查,勿要反抗。我先去泗涧大货大街了解情况。你办完事速来与我会合。”
“好!”
马车奔行中,沿路的喧嚣已震耳欲聋,人群慌乱四奔,惊恐形于颜色。近泗涧百货大街口,大批的百姓从大街上涌出,渠昱泽下车迎上去,众人认出是渠港长,齐齐围上来,向他诉道:“渠港长,一大堆荷枪实弹的大兵把百货大街、大泗街和民熙街都封了,里面买东西的全被赶出来,只留了各家的店主,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嗯,好,你们赶紧先回家,勿要在外面逗留,我先进去看看。”渠昱泽说着,人已朝街内奔去。
街道入口已然被一队苛枪实弹的士兵封住,街中每隔二十米就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守卫,渠昱泽欲入街,街口大兵立即拿枪顶住他:“不许进,搜街。”
“抱歉,我是本港港长,不知为何要搜街?”他向拦他的士兵问道。
“我们负责执行任务,你赶紧离开,否则击毙!”士兵已将枪口对向他。
“此次任务由谁带领?”
“何少棠团长!”士兵面无表情地回答,捍住入口。
渠昱泽无奈地站在街口,被持枪的士兵逼退数步。朝街内望去,约数十人在街中的店铺进进出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气宇轩昂,左右指点,后面人群在他的指点下迅速行动。
‘什么事情如此重要,他竟来了?’渠昱泽一惊,认出指点之人正是国军内部眼前呼声极高的少壮派红人——何少棠。趁着他立于店铺门口巡视间隙,渠昱泽大喊:何团长、何团长。何少棠听到他叫,略思片刻,挥手示意入口的士兵放他进来。
“敢问是何少棠何团长?”渠昱泽拱首相问,态度谦恭,语气脸色却相当肃穆。
对方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微微点点。
“敝人本港港长渠昱泽,不知何事劳您如此一声不响兴师动众封街驱民,弄得港内惊惶一片,民沸不已?”渠昱泽索性连基本的客气也省略了。
“这是军内之事,我只按指令行动,见谅。”何少棠扫他一眼,目光转向正在搜索的店铺,语气淡定,全不理渠昱泽的义愤。
“军部就可以随意扰民?我们养军的目的就是给自己制造动乱?如今前线战事正酣你们跑到这里惊拢无辜百姓就是战绩?您这样一声令下另无数家庭胆颤心惊就是英雄……”
话未说完,一只冰冷的枪口便抵到了他的脑门,“谁给你在此大呼小叫的权力?”何少棠冷冷质问。
“你脚下所立之地是泗涧港,你们侵犯了泗涧港,侵犯了港内民众,护港保民是我的职责和权力!”渠昱泽大惊之下反倒冷静,连日来无数的担虑与委屈俱上心头,他倒不去想那么多。
“噢,你是在告诉我,你很勇敢,是个好官?”
“无此必要!泗涧港并非交战前沿,营商街道也属民生范畴,你这样突袭般大肆封查,就是非法滋扰地方民众!”渠昱泽冷对何少棠,字字铿锵。
“抱歉了,渠港长,我今日奉命行事,搅拢泗涧港数小时,事后我定向青峰行署说明此事,包括港长您本人!”何少棠与他对视片刻,态度忽然急转,拿下顶住渠昱泽的枪,微笑着吹了吹枪口,向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