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8-14 00:06:53
这殷素琼下午一下场,未及退到后台,便全身虚脱,两腿一软不省人事,付云乔找了人照顾她,把她留在歇息处。
渠昱泽在‘燕栖阁’大厅迎候付云乔,他为殷素琼忍痛登台动容,更为付云乔敬业守诺心存感念,这顿饭他要好好酬谢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付云乔一见渠昱泽的面,便奔上去紧握他双手,嘴里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
“付班主何出此意?”渠昱泽自觉诧异。
“首日表演匆匆收场,演员表现欠佳,这些都是付某之失。”
“付班主太求完美。这乱世中能把戏唱团圆已极不易,况且,我邀你时间如此短促,实是你帮我了我的大忙,万勿再想那些小意外。”付云乔沉于愧疚中,自认为渠昱泽这些话是在安抚他,只不住地摇头,愧不多言。
“噢……付班主,怎未见殷素琼姑娘?”
“她今日实无法出席。”付云乔应着,把下午退场素琼晕倒之事告知他。
“素琼姑娘实在敬业,今日表现也非常出色,单听台下的掌声就足以说明一切,付班主回去,务必转达渠某对他的敬佩!”
“渠老板太过谦了……”
“付班主,你若再抱歉下去,这顿饭就成斋饭了,不论你对自身要求如何,总之渠某今天对‘云乔’班的表现,除了满意,还是满意。”
“请!”二人说着,已到预订的包房,渠昱泽先请付云乔进去。志和已在里面等候,见众人到,及时招呼大家围桌就坐。
席间,付云乔担心明日素琼戏份问题,满心焦虑,几未举筷。渠昱泽调动他数次,亦未把他心绪打开。
“付班主,是否将明日戏份调后几日,明日上则新戏,给素琼姑娘留出修养时间。”渠昱泽看他愁容不散,建议道。
“渠老板,不可!明日新戏,正旦仍是琼丫头,此次赴港的班组当中,只她一人唱正旦,其它人皆不成熟。况且,一出戏唱个开头就搁着,给观众感觉也不好,断不可如此。”
“不然……”,渠昱泽低头沉吟着,“从本港挑一位姑娘先行顶替?”
“这可能是眼下最可行的办法,适才我也在想这点,但我对本港不熟,不知渠港长和贵公子有没有可推举的人。”付云乔似抓住一线希望,迫切地看向渠氏父子二人。
“没有,大泗街大小茶馆能唱的人不少,但大多上了年纪,出不来台,唱到‘云乔班’这等水准的,更是一个也找不出。”志和认真道。
“这年月,唱个戏也唱不安生!”付云乔放下筷子,慨然道。
“付班主,我可为你荐一人!”
“谁?”众人看向渠昱泽。
“潇芙蓉,本港一位材料商的女儿,你可先与她接触,听听她的唱腔。”
‘潇芙蓉’渠志和心内喃喃念着,满面鄂然,‘她怎会唱戏呢?’。
“渠老板,这位姑娘,此前唱过哪些班?”
“没有,她并非班科出身,此前亦未听说她登台唱过。所以建议付班主先行与她接触,试试看。”
“这样……?”付云乔疑虑地看着渠昱泽,“既是渠老板推荐,想必自有理由。要不,稍后您着人领我去见见这位姑娘,明日时间紧急,今日若能定下,便解这燃眉之急了。”
“爹,我去吧,我将她请到云乔班来。”志和虽心中有疑,但能借此与她接触,亦是大好,事成不成,那是后话。
渠昱泽着意瞅他儿子一眼,想了想:“我先跟潇银庚招呼一声,你再与你娘一起上她家中去请。”
“好,好……”志和满口应着。
饭后,付云乔一行返回下塌处,渠昱泽则前往‘银盛料行’与潇银庚说其女代唱一事。
渠昱泽在港内本就受人景仰,加之潇银庚亦是义气之人,渠昱泽到他店里,把事情讲明,他立刻拍胸替他女儿应承此事。渠昱泽一走,他便连忙往家赶,欲回去告知芙蓉此事,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从没听过芙蓉唱戏呀,这事怎么请上芙蓉了,方觉刚刚未用大脑,应承太快,没问明渠港长的意思。想至此,停在路口处,进退不是。
‘算了,先回去把事情告知蓉儿,也不跟她说我应承之事,由她自己去向渠港长回复吧,渠港长请的是她,她不能唱,亦不能是我去回复。’如此想着,硬着头皮回去,心下又不觉恨自己,抡起巴掌抽了自己一下,自念道:“丫头最近这么辛苦,你还给她找事,自己摊的漏子,要她去给你平,真没脸!”
潇芙蓉万万没想到,渠昱泽会与他爹提议这等事,而且,顶的还是正旦的戏份。不止是她,渠太太对此反应更为激烈:
“潇芙蓉!谁是潇芙蓉?一个普通小家女子,非班科出身,亦未在大舞台露过脸,凭什么能顶这素琼丫头?”
纵她觉得万千荒谬,渠昱泽却十分笃定她能行,渠太太琢磨着渠昱泽,既是疑虑又是好奇。带着满心的疑问与不屑,她来了,来到潇银庚家中,她要看看渠昱泽安排的这位女子,到底是何方人物,何等份量,何以取得她夫家如此信任。
马车在潇银庚家院前停下,志和携她娘一同下来。潇银庚将事情告知芙蓉后,总觉不妥,并未及时回店,想着渠港长再派人来时,还是好言回绝,免误他的事。听敲门声,潇银庚已料到是渠港长派来的人,自去开门,未曾想竟是渠太太亲自来,他一时镇住,适才想好的托辞瞬间忘记,忙不迭请她们到屋里坐。
渠太太不理他,门一开便自个儿地踏进去,旁若无人。厅堂里四下无人,后院有灯,她续朝后院步去,志和在后与潇银庚寒喧两句,便快步跟上来。这两人大方地穿行在潇银庚家里,潇银庚自己到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像是进了别人家似的。呆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她们找的是芙蓉,便立在屋口朝后院叫道:蓉儿、蓉儿……
芙蓉正在奶奶房间里给她喂药,听见他爹叫,忙起身出来,在后门口与渠太太和志和碰个正着。志和见到她,似被电击般,倏地一下立直,讪讪笑着。芙蓉未理会他,只轻轻朝渠太太点点头,问他爹道:“爹,什么事!”
“来,我先给你介绍,这位是港长大人的太太,渠太太,这位是他家公子,渠志和!”潇银庚热心道。
渠太太自进屋以来一言未发,如巡视般四处观察,此时一双眼盯在芙蓉身上,将她由上至下从左到右打量个遍,始终是冷冷的,眼中盛满居高临下的优越。
“哦,渠太太、渠公子,这么晚来,不知何事!”芙蓉见她们第一眼,已知这女人是志和的娘,那眼中紧追不放的打量,傲慢得一览无余。
她心知这两人来是与她说顶戏一事,但渠太太这模样,不似来说事的样子,她亦干脆装作不知。
“潇银庚,你未与她说过么?”渠太太终于发话。
“讲了,讲了,我从店里回来,就为与她说这事。”潇银庚应着,不自觉地惧怕渠太太。
“渠太太,渠公子,实在抱歉,家父平时好酒,今日又多喝了几盅,误应了港长大人的托付,我一家上下,加之南门邻居都清楚,我并未登台唱过戏,亦根本不会唱,还请你们以解决问题为先,赶紧另想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