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就是,太没用了……”阿昆垂着头,很怨他自己,扫了一眼桌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猛地灌下肚。
“本以为我爹走了,可以自由几天,没想那帮老婆子们把我看得更紧,天天都是画样、走线、缝底子,我恨不得把那些东西都扔了。”阿昆十分愤恨。
“嘿,你爹怎么又走了,上哪儿去了?”
“还不是到省城的店里去了。”
“那好啊,淄檀这么远,他出去一趟,一时两时回不来,你不是自由了么!”
“自由个屁,他每次走时,都要特别嘱我娘和奶奶看好我,我连上个侧所都有人盯着。”
“哈哈……-哈哈哈,你爹也真有办法,那你今天怎么出来的?”
“你看!”阿昆说着,伸出一只手指头来,上面缠着纱布,有余血渗出来。“我听到曹云的猫叫,自戳手指,说到药房包扎,她们才放我出来。”
日期:2014-08-15 10:49:33
源田把他包扎着的手指捏了捏,“找你出来玩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说话时,菜已上来,源田一看,顿时有些傻。那菜哪是吃的,分明是做来看的,满盘的花花朵朵,只中间一丁点食物,似喂鸟般,三人看着盘中,面面相觑。“源田,你,点了几道菜?”曹云幽幽问他。
“三,三道……”源田有些底气不足,他纵是今天收得盆满钵满,得知这里的菜价,亦不敢多点。
“估计呆会儿出去,还得补几只葱油饼才行。”
“这地方,本来就是吃看相的,哪能真饱肚子。”阿昆见源田局促,解围道。
“再点,再点……,太少了,没法吃”源田站起来,喊服务员,那姑娘应声走过来“你把那个,菜谱,菜谱给我兄弟”他比划着。
姑娘将竹牌取过来,按源田示意送到曹云跟前,曹云讪讪地看了看二人,翻开竹牌,才翻两页,不觉眼前发黑,既不识菜式,亦被这菜价给吓倒了。
“阿,阿昆,你常跟着你爹出去,见识得多,你来点吧……”他结巴着,将竹牌转给阿昆。
阿昆接过看了两眼,不禁叫道:“乖乖,几道菜,抵得上我爹一月的工钱了。”
“算了吧,源田,这会儿反正不饿,先把上上来的吃了,万一吃不饱,我们再去街上一人弄两只猪油张的饼子,啥问题都解决了!”
源田见那姑娘就在旁边,说这种话总不好意思,便顺势请她帮着荐了一道实诚些的菜,加进来,才算罢了。
曹云再不敢抱怨菜少,到尤其佩服起源田来,‘这种地方,他竟有胆请客。’
“哎,阿昆,你爹如今调到省城的店里撑事,工钱应该翻番了吧?”源田边吃边问他。
“省城?别提了,省城不知有多乱,流氓地痞横行,今日这个去敲,明日那个去要,政府摊派又多,不是这费就是那费。那些小官员的太太们,去拿了鞋常常佘账,佘到最后不见人了,也拿不到钱。”
“啊,还有这些事,那怎么办?”源田盯着他,曹云亦落了筷看住他。
“怎么办,撑一天算一天呗,我爹说,冯老板要面子,宁可不赚钱,也要撑下去,可苦了我爹,在那儿横竖不是人,每天都要应付一大堆是人不是人的爷爷……”阿昆说着,心下戚然。
“唉,都一样的,我爹这几月也总发脾气,常跟我娘吵架,我娘说油盐柴米都涨得历害,爹拿的钱不够用,爹就让她少买,真少买吧家人又要饿肚子,一到月尾,天天吵。”
“行了,你们都别诉苦了,”源田放下筷子,打断他二人,“我家里比你们还差,只是亏得我姐有人给钱,要不现在我估计连猪油张的饼子都吃不上。”源田闷声说着,把手一挥,“算了,也别想那么多,过一天是一天,谁知道明日怎么样!”
“是啊,过一天算一天吧,谁知明日怎么样?”曹云幽幽地附和,三人默默地吃饭。
渠志和与胡铨胤陪着淄檀的检查组一行前往“会宾楼”吃饭,泗涧港重建救济院,又加收许多流民,一名北方的记者受战乱之害一路流沛到泗涧港,住进救济院,看到这里秩序井然、商贸繁荣,民生兴旺,十分意外,尤其举国动乱之下港内还重资修建救济院,他因此极受振撼。回到北方后写了一篇文稿发到各大报系,一时成为社会热点,淄檀省府阅悉后给出指示,组织专班前往泗涧港视查,以学习推广,抚慰民生。
青峰市府接悉此事十分重视,市长亲率一支小队前来,下午渠昱泽陪同视查,晚间便邀他们在“会宾楼”晓聚。
秦市长已有一段时间没来泗涧港了,其实区区视查一事,用不着他亲往,但他此番来,除了视查救济院,还有更深的意旨。如今淄檀混乱,众多大商外迁,政府税费难收,府库亏空,根本无钱冶城,青峰虽比淄檀安定,但钱粮虚空却一点不差,税费难收,支比收大,入不敷出,政府行为往往为财所困,无法作为,此时得知泗涧港还有余力重建救济院,不觉要好好地前来亲探一番。
下午视查完救济院及港内大街后,秦市长特意留下渠昱泽,与他单独相谈,渠志和与胡铨胤带着其它来宾先行到会宾楼等候。此番一行八人,要了三楼一间独立的厢房,上楼时,经过二楼大厅,忽听一阵熟悉的说笑声,志和顿一顿,回身侧目相看,但见曹云等三人站立在靠窗的桌边,似是刚吃完饭准备走人,他不觉吃惊,‘他们怎会到这里来吃饭?’朝三人桌边巡视一圈,并未发现其它相熟之人,三人兴奋着从反方向下了楼,志和走出来,喊过就近的服务员,问这桌饭菜适才是谁付的钱,服务员告知是坐在南面瘦长穿青袍的那一位,‘便是潇源田了’志和自语道,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狠籍的桌面,匆匆去往三楼。
渠昱泽因陪同秦市长说话,误了吃晚饭的时间,特谴人前往会宾楼传话给渠志和,让他们不要等了,吃完饭后带两份饭菜到港署办公处。
饭后,众人一同回到港署,秦市长正在渠昱泽办公室关门秘议,众人不便打扰,便同在外间等候。近九点时,办公室的门才打开,志和拿着饭菜第一时间跨进去,秦市长忙着要走,吩咐司机将他的那一份带上,随即匆匆作别,叫了等候的众人,一起坐车离去。
志和今日忙前忙后折腾一天,晚间又拎着饭菜在门口待候半小时,结果秦市长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便就这么走了。他有些失落倚在栏杆上,看着渐渐驰远的车灯。
渠昱泽揉着太阳穴缓缓回来,看到志和倚在栏杆上等他,歉意地笑了笑,“你还在这儿!”
“嗯,爹,您饭还没吃呢?”
“不吃了,带回去吧,你娘该又要发牌气了,说好晚上早回的。”
“我呆会跟娘说,你先把饭吃了,再不吃就冷了。”
“头痛得紧,不想吃。走吧,赶紧回去。”渠昱泽说着已出了门。
“爹,秦市长此行,不是考查救济院建设一事吗,怎么又……”跨上马车,志和迟疑问。
“考查救济院只是个仪式,何须秦市长亲劳。”渠昱泽缓道,咳嗽了数声,志和忙抚着他的背,轻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