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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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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元八年夏天,黄河南北、江淮地区、荆襄地区以及陈州、许州等四十余州发生水灾,淹死了两万余人。陆贽请求德宗派使者赶赴各地赈灾。德宗说:“朕听说损失很少,如果朝廷马上就派人去赈济,恐怕会受到奸人的欺骗。”陆贽上书认为:“官场的恶习就是欺上瞒下,报喜不报忧。喜欢揣摩着上级的心思,上级喜欢听的,就夸大其词,上级不喜欢听的,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上级无法了解实际情况,才应对失宜,其根源就在于此。”德宗答应派遣使者,但却说:“淮西镇不给朝廷进贡,就不必给他们派去使者了。”陆贽又上书认为:“陛下能够忍辱负重,下令停止讨伐淮西,赦免了他们的头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则更应加以存恤。昔日,秦国和晋国为敌,秦穆公尚且赈济晋国的灾民,陛下镇抚万邦,所依靠的唯有德行和大义,宁愿别人辜负我,不要我辜负了别人。”八月,德宗同意派遣中书舍人奚陟等人赶赴受灾各道进行赈济。

陆贽还上书,认为边境上物资储备不足,根源在于管理不当,措施错误之故,他说:“所谓管理不当,是指士兵们不隶属于守边将领,而边将又不受到元帅的指挥,即使是一座城池的守将,一支军队,陛下也会派去宦官监军,全由陛下直接发布命令指挥。各镇防区绵延上千里,互不统属;边境十万边防军,没有一个主帅。每当敌人入侵,才由朝廷颁布命令,等到援军赶到,敌人早已掳掠撤去。吐蕃与我们相比,众寡不敌,战力也不强,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他们进攻有余,而我们却防御不足,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敌人的号令掌握在边将之手,而我们的指挥权却控制在中央,敌人的军队合二为一而我们的却分散各处。所谓的措施错误,是指陛下不久前曾下令进行军垦和政府收购办法,规定由政府加倍收购军垦收获的粮食,目的就是为了奖励军垦。这一命令实施之初,很受军民的欢迎,然而具体办事部门却竞相苛刻,一味地盘剥屯田士兵,丰收时不及时收购,歉收时又压价强买,致使贪官污吏和豪强地主反而得利,以低价购入,囤积居奇,等朝廷亟需时高价卖出。还有那些权贵之家、皇亲之家以及四处游荡之人,在边地用低价收购粮食,再转运回京城牟取暴利,甚至有时候还不支付全款,以细葛布充数。这些布帛到寒冬到来之时既不能制成衣服御寒,又无处卖掉。上位的人既然无信于下,那么在下位的人就假装服从,结果就造成了朝廷度支部门收购的财物物价很高,而边地的粮价也越来越贵。度支部门把卖掉滞销货为业绩,边城守将再加价获取利润。朝廷虽然设立了巡察院,但却徒具虚名,甚至有人伪造账簿,谎报存粮,光看账簿数字粮食可达亿万,如果一一落实则不足百分之十。”又说:“过去,因关中用粮很多,每年朝廷从东南运来谷米,以至于俗话称:‘一斗米运费要一斗钱’。那些听惯了这种话而不知变通的人总会说:‘这关乎国家大事,要不计损耗,虽然明知百姓转运之劳,但却不可废弃。’那些习惯了眼前的利益而不提防将来灾患的人,也会说:‘每到秋收之时,只需在京师近郊组织高价收购即可,这种办法既简单,又收效很大,还可以鼓励农耕。’臣认为这两种论调都有偏颇之处,要让国库充裕,就必须根据实际情况,权衡轻重:粮食不足、钱财有余时,就要暂缓积攒钱财,囤积粮食;粮食充裕而钱财不足时,要转而积攒钱财,暂缓囤积粮食。近年以来,关中连年丰收,公私囤积的粮食足以支撑数年,而如今江淮地区却遭受水灾,米价贵了一倍多,很多百姓流离失所。关中地区粮价低贱,挫伤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就该加价收购粮食,可是朝廷却没有多余的钱财,而江淮地区粮价很高,百姓困顿,应该低价卖出粮食赈济灾民,可是那里却没有多余的粮食,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继续从缺粮的江淮地区向粮食多余的关中运粮,这就是那些听惯了不知变通的人所做的事。如今江淮地区每斗米价一百五十钱,运到东渭桥,光是运费就大约二百钱,米粗又陈,在京师买不上好价钱。根据市场管理部门的估算,这种米每斗才能卖三十七钱,政府浪费了十钱才能收回一钱(三百五十钱,收回三十七钱),让江淮百姓饥饿,令京师百姓挫伤种田积极性,朝廷这一措施可谓是最大的失误啊!昔日,从江淮地区、两湖地区和浙江地区运到京师的米有一百一十万斛,到河阴留下四十万斛,贮存在河阴粮仓,到陕州又留下三十万斛,存在太原粮仓,剩下的四十万斛存在东渭桥。如今,河阴粮仓和太原粮仓还有三百二十余万斛现成的粮食,京兆各县每斗米不过七十钱,请求陛下下令明年江淮地区只用向河阴运送三十万斛,河阴、陕州依次运至东渭桥,停运八十万斛,令转运使以每斗八十钱的价格卖给受灾地区赈济灾民,算下来可以得到六十四万缗钱,加上原来应支出的运费六十九万缗,共计可以收获一百三十三万缗钱。再令户部先把二十万缗给京兆尹,令他们收购粮食补充东渭桥粮仓该年的粮食缺口,收购价格定在每斗一百钱,以保护农民。再将其中的一百零二万缗六千缗送给边镇,令他们收购十万人一年的粮食,剩下十万四千缗作为预备金,以备来年收购卖出粮食之用。江淮出售稻米换来的金钱以及省下的运费都交给转运使购买丝绸、布帛,运至京师,以偿还先前借贷户部的金钱。”九月,德宗下诏西北边镇以高价收购粮食,充实仓库,边境地区的防备逐渐完善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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