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齐飞妈妈吃饭,我以为她身为中国餐饮业武则天,就算吃不上满汉全席,烤个全羊还是可以有的。实际情况是,我们在一个会所吃,挂着欧式的水晶灯,坐着牛皮和木质的椅子,外面是画廊,还可以订制香水什么的。除了齐飞妈妈,还有艺术沙龙的老板娘——齐飞妈妈的朋友,以及朋友的女儿,显然,是个小型相亲会,我用哀怨的眼神看向齐飞,他用眼神跟我拍胸脯保证,他之前不知道还有别人要一起吃。老板娘穿着乳白色拖地长裙,怎么也得有个四五十了吧,脸蛋却比我还紧绷饱满,整个人像是移动版自由女神,她的女儿也穿着拖地长裙,尖脸,大眼,睫毛长得能放上一把火柴,像个小版自由女神。她们娘儿俩在画廊转一圈,清洁工都不用请了。落座后吃的东西完全不着烟火,跟油画里捞出来的似的,几片叶子配点奇怪的酱汁儿,还有些叫不出名的水果,越吃越饿,好不容易端上一个铁锅倒扣的盘子,我从厨师端着它出现在我们视野的一瞬间开始,便两眼发直地盯着它,一路追踪到它被放到我们桌上,我激动得胃都在颤抖,在《猫和老鼠》里这玩意扣着的都是烤鸡,厨师一掀开,“小女神”歪歪脑袋,“我们这里新出的坚果蛋糕,齐飞你尝尝看嘛。”我原本兴致高涨的肠胃瞬间忧伤逆流成河。齐飞的妈妈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我以为会是电视剧里出现的暴发户老婆,要么是包租婆,要么是低眉顺眼,她都不是。她对人不过分亲切,距离拿捏得恰如其分,对她的朋友们是这样,对我是这样,甚至对齐飞也是这样。齐飞变得和平时贫嘴的样子也大不相同,斯文礼貌,不苟言笑,也不正眼看他妈妈,说话客气清淡,多是嗯嗯哦哦,像是应付着客户。落座以后齐飞妈没询问齐飞近况,更不问我。倒是她的其他朋友对齐飞和我抱有莫大的兴趣,反复询问着,我背诵齐飞给我写的脚本,手心紧张得一阵阵出冷汗。齐飞说我们是读书的时候认识的,可是我对英国的全部了解,都来自憨豆先生。我学着齐飞的样子晃酒杯,闻一闻,大口喝进去,还像漱口似的过一下,和吃奥利奥是相同的步骤。我真不明白,不就是瓶破酒么,在人家法国估计和中国人对待老白干儿一个态度吧,你看我们喝老白干的时候有谈论这老白干儿是几几年的高粱吗?“小自由女神”晃着杯子问我,“倪好,觉得这酒怎么样?”“挺好挺好,酒体轻盈,香味浓郁,口感圆润。”我一字一句背诵出他之前给我准备的小抄,时不时偷瞄齐飞。他凑在我耳边小声说,“这是有一定年份的赤霞珠,酒体不轻盈。”呵呵。你们的思路对了,我之前所说的蜘蛛侠的故事,在这里出现了。我突然间灵光闪现,这就是传说中的“蜘蛛侠”啊!这我了解啊,在乔安的学习班里学习过的,我又装着喝了一口,感慨道,“酒体浓烈,有动物皮毛的香味,真是有年份的‘蜘蛛侠’。”我说完全场安静。我从高考之后,再也没经历过这么严肃安静的情况。这个局面直到齐飞爆出一声大笑收场,他钩住我的肩膀,跟窃笑的“自由女神”母女和尴尬的齐飞妈说:“她就是爱开玩笑,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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