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升挥手一鞭，马车狂奔起来，跑出县城，沿着杨树林立的土路一直奔跑下去。渐渐地，杨县县城被甩在了很远处，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确定看不到县城了，周延升才将马车慢慢停下，他从马车上滑下来，发现自己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透湿、冰凉，而冷汗还在不停地顺着额头往下滴。他双腿发软，勉强支撑着走到马车后面，从麻袋里摸出一把大枣，递给坐在车梆上的小女子。

那小女子自从被周延升背着出了鸿运楼的院门到现在，没说一句话，此刻她接过这把大枣，知道自己真的不会死了。突然放声痛哭起来，似乎一生的委屈、惊恐都融化这哭声里了，直哭得天昏地暗，几乎背过气去。

周延升也哭了，两个逃出地狱的人，一个趴在车上，一个蹲在车边，痛哭失声。

被周延升救出的这小女子，年方十七，家里原是杨县开染坊的，大饥荒使家里破了产，父亲为保住独苗儿子，将她们姐妹俩卖进了鸿运楼。

周延升将她带回河北老家，改名叫留香，娶她做了妾。留香会印染技术，她帮周家开了一间染坊，生意很兴隆，周延升从此不用到处跑着做生意了。

周延升的老婆生了三个女儿，一直没儿子，留香娶进门第一年就给周延升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儿子一落地，家人就发现他的胳膊齐着肩胛处，有一条细细的红线自肩胛环绕到腋下。周延升凝视着襁褓里的儿子，想起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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