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12-14 08:11:53
现在我家花园里鲜花品种繁多,四季飘香。有牡丹、茉莉、玫瑰,胭脂花、凤仙花、茶花等。最让院里人喜欢的是那一系列桂花树,有丹桂、四季桂、日香桂。丹桂树和大姐同龄,树杆现已有拳头般粗。
有时,真怀疑人的出生是上天的旨意。丹桂如丹桂花一样浓香鲜艳,人见人爱。牡丹长得艳丽雍容,华贵袭人。我象茉莉花一样苍白无力,只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母亲喜欢摘下茉莉泡茶喝,总感觉母亲是在拿开水烫我。
自我上学后,母亲省了不少事,院里也清静了不少,桃花林家院子的人幸福感也明显增强。自打上学后,我沉静了许多。很少在月亮石现身,与那些凡俗之人纠结。更多的时间是呆在家里写作业,看连环画,翻阅丹桂和牡丹的课本。
期末领通知书那天,我领到了红红的奖状,大大的红花,还有老师奖的铅笔、本子。那一天,母亲的笑容格外灿烂。
春节前,父亲回来了。带回大包小包,不但有好吃的,还有我们几姊妹的礼物。父亲给我的奖励很让我感到新奇,是件米白色的蚕丝衬衣。那是他半年前在杭州出差时买的,给我和喜华一人一件。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一件的确良衬衣都能让人刮目相看。摸着润滑柔和的蚕丝衣,我爱不释手。原来,在父亲心目中,我和喜华一样重要。我撒欢地趴在父亲背上,耍赖不肯下来。这一撒娇一趴,父亲背了我半天。羡慕得丹桂和牡丹直瞪眼。
每年春节,母亲都会熬夜为我们几姊妹缝制漂亮的新衣。丹桂与牡丹的新衣花色款式相同,只是大小不一。都是列宁装的红细花中长棉衣,那两排纽扣整齐铮亮。我的新衣很时尚,是一件红底黄花的长棉袍。很喜庆、很古典。款式象旗袍,棉袍上的兰花扣母亲花了半个通宵才缝制好。喜华和玫瑰的新衣没我们的出众,毕竟他们太小,穿不出特别的款式。
往常的春节,我没多大的记忆。但今年的春节,在我脑海中是永久的记忆。年前我家宰了一头猪,熏制了很多腊肉。父亲带领我们姊妹炸麻花、包饺子。因为那一年,我父亲从部队转业到都梁县城上班,在单位还分了套两居室的新房。
日期:2013-12-15 08:06:14
幸福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春节过后没多久,又是一年春耕生产即将来临。我家虽劳力有限,但完成队里的工分不比别人差。别人给我家做工不是看谁的面子,而是母亲给别人缝制衣服换工得来的。她给人做一件衣,别人在队里给我家完成一天工分。在那个田土没责任到人,吃大锅饭的年代,母亲的这门手艺弥补了家中男丁不足的缺陷。
一天放学后,我和往常一样回家。发现家门紧闭,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我心慌地拍打着大门,大喊“妈妈”,没人应答。在我的记忆里,我家大门白天从没关过,母亲总坚守在缝纫机前。今天这门关得有点不寻常,太意外。正当我不知所措,太婆在槽门口喊我。
太婆:“茉莉,你妈妈有事进城了。喜华、玫瑰和房门钥匙都在我这里。”
听到太婆的话,我有点闷闷不乐。进了太婆家,看到喜华坐柴灶边吃红薯,玫瑰在床上玩耍。玫瑰一见到我,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张开双手要我抱。我抱着玫瑰,她讨好地亲了我一下,鼻涕口水糊了我一脸。喜华也扑了过来,抱着我的腿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大堆,意思和太婆告诉我的一样。
太婆:“茉莉,你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取下挂在木墙上的钥匙:“太婆去给你开门,回家做作业。做完作业再来带喜华和玫瑰。”
递给我一个烤红薯:“先顶着,等下太婆给你们做饭。”
听着太婆的话,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母亲从没这样丢下过我们。我放下玫瑰,留下喜华,跟着太婆回到自己家里。进屋才发现,家里没有母亲就没了生机,冷清得有点不习惯。这时,牡丹背着书包回来了。她和我一样,没见到母亲,脸上流露出失落与慌乱。我们一边默默写着作业,一边不停看门口。希望在不经意间,母亲就出现了。然而,直到丹桂回家,都没见到母亲。
日期:2013-12-15 08:06:40
夜幕降临,侧屋旁猪栏里的猪饿得嗷嗷直叫。丹桂燃起了灶火,一个灶眼煮猪潲,一个灶眼煮饭。火光映红了她严肃而沉重的脸。牡丹写完作业,端着煤油灯来到灶前,取火点燃放灶台上。挨着柴灶剁起了猪菜。
我倚在厨房门口,呆呆地看着灶台上那盏古老的煤油灯。看着玻璃风筒里跳跃着的桔黄色小火苗,心里越发想念母亲。看着看着,我就看到了母亲的笑脸出现在风筒上,仿佛她就站在我的身后。一回头,却只看到身后屋里一片漆黑。
丹桂往灶里添柴:“茉莉,去将喜华和玫瑰带回来。否则,太婆没法做饭。”
我手抠着木门槛:“太婆下午说了会给我们做饭,忘了告诉你。”
丹桂顿了顿:“哦,没关系,留着明天吃。如果太婆来喊我们吃饭,你就舀两筒米过去,她家米不够吃。”
牡丹绷着脸:“妈妈怎么可以丢下我们去了城里,事先也不讲一声。”
牡丹的手按着猪菜一刀刀地剁,手节节往后移,身子跟着挥刀的节奏微微晃动,猪菜飞出木盆溅得满地都是。忽然她“啊哟”一声,停下了手中刀。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她左手虎口处鲜血直流。
日期:2013-12-16 06:47:18
我连忙搬来板凳,取下插在高处木墙缝细间的蒲棒。丹桂立即放下手中柴枝,过来察看牡丹的伤情。鲜血汩汩外冒,如后山脚下那眼井水涌出。鲜血浸染了整只手,不停往下滴。
我将蒲粉撒在伤口处:“来,撒点蒲粉止血。”
姜黄色的蒲粉撒下去,鲜血仿佛不流了。但没多久,蒲粉很快被鲜血冲开。看着牡丹鲜血满手,我急得要哭。
丹桂果断地说:“走,去三哥家上药去!”
没有月亮的晚上,院里一片漆黑。丹桂托着牡丹的手,我端着煤油灯在前面领路。三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奔走下石阶,穿过两条屋檐长廊,来到三哥家。他家正在吃晚饭。房间弥漫着剁辣椒炒豆豉的香味,我情不自禁地咽了把口水。
三嫂端着饭碗走出来:“啊哟,怎么剁成这样?傻崽,妈妈还没回来啊?”
三嫂身材颀长,短发齐耳。有着一张古铜色的脸,颧骨高耸,眼睛深陷,油灯下有点骷髅的味道。她这不经意地一问,将我们三姐妹的泪水全引了出来。看到丹桂和牡丹默默抹着眼泪,我也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三哥一边飞快地给牡丹的伤口消毒,一边埋怨着三嫂:“就你多嘴,问她妈妈做什么?”
往伤口上撒白药粉:“臭婆娘,不说话能将你当哑巴?”
缠着白纱布:“牡丹,伤口不要沾水啊。”
三嫂被三哥埋怨得不知所措,转身从厨房拿出几个红薯,给我们一人一个:“饭都舀完了,要不然,可以在这里吃点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