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5-14 22:57
殿内跪了一地的人,纪别弦凌然立着,神色冷峻。他没开口,一个绿衫丫鬟膝行两步磕头,“奴才办事不力,没护好沉香殿。”她的衣服亦烧的肮脏漆黑,白皙肌肤都被灰尘盖了去。此时虽仍镇定,声音却微微的颤抖了。
纪别弦冷笑一声,一脚踹过去,那少女啪的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嘴角渗出血丝,却仍捂着肚子爬到纪别弦脚边,“奴才万死难赎其罪。”
“你的贱命且留着,先去领一百鞭子再给我把放火的人揪出来,一个月内查不出来不要我动手,你自己解决了自己。好好清算清算你手下的饭桶,别混进了些什么来路不清的人自己都不清楚!”
那丫鬟重重磕了三个头,“奴才领旨,谢主子饶命。”她有些踉跄的起身,我混混沌沌地这才想起她是容妃宫中的兰裁。
怎么到我这来了?
眼前阴翳朦胧,愈发头重脚轻。身子一软被纪别弦拦腰抱起。
他的声音阴沉深郁,“我带你回家。”
我身子一阵发冷,顿时清醒过来,用力推他一把就要往下跳,无奈他手臂箍的极紧。我红着眼睛挣扎,“我不走!”
纪别弦冷声,“由不得你!”
我心里躁乱悲惶,想起生死未卜的阿凝,心里似有一团火烧,一把拔下鬓间银钗狠狠朝他胸前刺去。
日期:2014-05-14 22:57
纪别弦伸手来挡,我用力极猛,钗子瞬间深深扎入他掌心。
他却动也不动,只抬起手淡淡看了一眼,钗子竟一路贯穿手背,刺目的血顺着掌心流下。
“还真是深呢。”他盯着我冷笑,眸色深黑如墨。
“慕月时,若是我不伸手去挡,你这一下,得要了我的命。”
我一惊,喉咙干涩,开口不得。我只想跳下去的,没曾料想…竟插的那么深。
他将我放下,猛地拔出那只银钗,血珠飞溅到我的面颊上,温热咸腥。
钗子啪的砸在地上,声响可怖渗人。
下一刻他的手攀上我的颈项,耳边风声呼呼的响,颈子极痛,转瞬被他狠狠抵在墙上。
“从来没人敢这样对我。”他眸中凝着一层薄薄血色,周身深深戾气几乎逼得我窒息。
“若有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一拳砸在我耳畔墙上,声响大的几乎要将人震聋。
他转身绝尘而去。
我侧头去看,那墙凹下去一块,混着斑驳血迹,碎裂开来。
日子过的这样慢。
太医每日都来换药,眸中亦有浅薄惋惜。
距阿凝醒转过来的那日,已有一个月了。她却不肯见我。
我立在门边,拦下端着银盆走出的庭悠。
“她今日好些了吗?”
庭悠的眼眶微红,低下头去。“好些了,又好些了。”
日期:2014-05-15 14:31
日子过的这样慢。
太医每日都来换药,眸中亦有浅薄惋惜。
距阿凝醒转过来的那日,已有一个月了。她却不肯见我。
我立在门边,拦下端着银盆走出的庭悠。
“她今日好些了吗?”
庭悠的眼眶微红,低下头去。“好些了,又好些了。”
怎么会好呢?浑身的火,那样灼烧着,怎么会好呢?
阿凝一袭灰色布裙,斗笠青纱,跪在我面前,声音仍旧温柔清和,却分明的哽咽了。
“从今往后,凝儿不能跟在姐姐身边伺候,姐姐千万要自己保重好自己。”
我靠在椅子上,身子几近瘫软,开口涩然,“一定要走么?”
她轻轻点了点头。
膝盖一沉,已滑下去跪在她面前。
泪水潸然而落,我拥住她单薄的身子,心疼的几乎要抽搐过去。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若是我早些把你放出去,也不会把你害成现在这般样子,我对不起你……凝儿,我对不起你……”
“不是的。”阿凝轻轻拍着我的背。
“若不是姐姐,我早就死了。”
我立在宫门口,看着那辆青篷马车渐行渐远,身子愈发乏软冰凉。眼前又浮现出阿凝脸上身上可怖的疤痕,眸中水汽蒸腾。
她亦走了啊。
只余我一人孑然立于这宫墙中。
无论春夏好秋。
心却只在深冬。
日期:2014-05-15 15:25
“查出来了么?”我拿着青釉瓷杯看绿茶嫩芽舒展开来,声音淡淡。
“回主子的话,那日放火的人是沉香殿的两个下等丫鬟。已经被烧死了,他们的家人,已经全部被杀了。”
“什么意思?”我放下茶杯,“就是说查不出主谋了?”
兰裁定然半晌,俯身磕头,“奴婢办事不得力,任凭主子处置。”
我道,“他们处理的太干净,这也怪不得你,凭你的经验,觉着是谁干的?”
“奴婢不敢妄加揣度。”
“不敢揣度就到你主子那里去领罚吧!”我不耐,一拂袖,瓷杯啪的碎在她脚边,茶水飞溅,
“奴婢该死,请主子息怒。”她犹豫一下开口道,“其实依奴婢看,应该是皇贵妃。”
“是么?”我的唇角升上一丝莫名笑意。
“本宫,亦是这样觉得。”
“那日我去椒房殿不过一个时辰,那样短的时间,那样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你若有心,怎会查不出来?你主子知道了,你却为何又不告诉我?你是欺负本宫没有可用的奴才么?”
“奴婢不敢。”兰裁声音略有颤意。
“敢不敢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纪将军把你放在我这里,我想着,你该忠心一点才是。”
帘外芭蕉惹骤雨,吹落一地胭脂色。
景熙笑眯眯地提着裙子跑进来,挤在我身边坐下蹭着脑袋,“母妃。”
我一僵,回过神来道,“跑出去淋雨了?快些叫庭悠姑姑带你去把衣裳换了,没得着了风寒。”
景熙点点头,晃着小腿跑了下去。
看着她粉嫩嫩的背影,我心里一时惶惑。
我做错了么?
那一场大火,烧的阿凝容颜尽毁。
而景熙,不知是从围墙上摔下时伤了脑袋,还是惊吓过度,醒来之后竟是什么也记不得了。
这样也好,能忘记过去那些伤心事。
可我现在又郁结起来,这样真的好吗?
如今我是皇上封的明妃,景熙的母亲。那个莫测的帝王下令不准宫中任何人再提起江清月。
这样好吗?
就这样永远地窜夺走属于她母亲的记忆。
若是有一日想起来,她会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