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和别人要烟，糟的白眼和脸色他不是看不见，但那种痛苦相对比较小，特别是在经历了这几年勾心斗角的牢狱生活和父亲去世后遭受的人情冷暖，他的自尊心早就慢慢磨没了，每天就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混日子，别人厌烦的脸色，他只会装作没看见。

慢慢的，混烟已经是种习惯了，能每天抽几根烟是他枯燥的牢狱生活里唯一的乐趣。

这就是曲项选择的快乐与痛苦。

这也是监狱里其他人给他惯出来的毛病，他开口要，也不好意思不给，最多就是给个厌烦的脸色表示一下不满，曲项也就慢慢习惯了这种脸色。直到我突然的给他一顿骂。

我知道，他并没有感觉我比他强那去，心里就认为我只是比他运气好，刑期短而已，同龄人嘛，又都是劳改犯，谁服谁啊。

可我这一顿骂他就是说不出什么来，我就是比他要脸，因为我把烟戒了，我指着鼻子的一顿骂让他体会到了一种更大的痛苦！

这种痛苦比他继续混烟抽的痛苦强烈的多，所以，他把烟戒了，最起码，在我面前他不会再混烟。

挺好。

但是曲项并没有戒烟成功，那是大概半个月之后，我和曲项似乎都把之前的事情忘记了，一起值班一起锻炼，我也没刻意提过他把烟戒掉的事。

有天晚上马涛睡不着出来转悠，在值班桌那和我们瞎聊，聊着掏出盒烟递给了曲项一支，曲项眼神只是顿了一下，几乎没有犹豫的接过了这根烟点上了。

我装着没看见，依然表面平静的瞎聊，但心里还是叹了口气，也只能叹口气了，和我没关系。

而小超有时上楼下楼的在门口停一下，看看我，看我不搭理他就上楼去了，其实我第二天就不生气了，我这人吧，一有火了憋不住，但一发完火就没那么生气了。但也有点不好意思和小超说话。

有一天小超又下楼，我正在楼道口，小超看看我犹豫着问我：锐哥，我去超市，听说超市来冰糕了，你吃吗？

我笑笑说：行啊，给我捎一支吧。

小超赶紧点点头说：行啊锐哥，我一会就回来，你等我昂！

我看着小超呼呼跑的背影，感觉挺好玩，这小玩意，挺能整。

每一会我正在楼道里溜达，就看见小超在楼道口喊我，而且声音特别小，神神秘秘的。

我过去问他，冰糕呢？

小超很小声的说：你先出来，我放外面了。

我边开门边问：一支冰糕至于的嘛？

开门出去后小超拉着我往楼道外一个角落走，说：超市的冰糕不零卖，一买就得买一箱，我不想给别人吃，就咱俩吃。

我问他，一箱多少支？

小超说：四十根。

我去，一箱四十根，吃得完吗，给别人分点又怎么了。但是小超买的，我也不好说什么。到了楼边角落，我看着一小泡沫箱子，打开以后一小箱子老冰棍。

倒是真好久没吃过冰棍了，我和小超蹲那边吃边聊，小超问我：哥你不生气了吧？

我吃着冰棍摇摇头说：早不生气了。

小超看我一眼有点不愿意的说：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话。

我笑了，说这不是等着你给我买冰糕吃吗。

我俩边聊边吃了小半箱子冰糕，5月份的天气，虽然在太阳地里感觉有点热，但在太阳晒不着的地方挺舒服，不冷不热，可我俩生生的吃的一身鸡皮疙瘩，我舌头有点发硬的说：要不你拿回去给别人也分点吧。

小超摇摇头，拿这个冰糕说：不给他们吃，他们总喊我小怪物，我凭什么给他们吃！

我不说话了，平时看别人喊小超小怪物，小超没什么反应，闹半天都在心里记着呢。看来这平时说话得注意点，一不小心那句话就伤着别人了。

我把手里半截冰糕扔地上了站起来跑到太阳地里晒太阳，说：反正我不吃了，眼瞅着出狱了，我得珍惜这日子，别再吃出点啥事来提前给我保外就医了。

小超哈哈笑着说：那我也不吃了。

想了想又说：那剩这大半箱冰糕怎么办？不吃都浪费了。

我说：等会我拿两个饭缸子，全化开当糖水喝。

说完我跑回楼道去拿饭缸子，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我再出去看见王亚林正在那蹲着和小超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小半箱冰糕。

行了，被这吃货看见，这小半箱子冰糕算是宣告死刑了。

果然王亚林用很憨厚的笑容冲小超说：老八，你来找赵锐的吧，我和赵锐可好了。

说完拿起一支撕开就吃，好家伙，一支冰糕两口就吃完，看见我过来还给我打招呼：赵锐，来，来吃冰糕。

我摇摇头说：你吃吧，我吃不少了。

说完我看看小超，小超也是一脸无奈的脸色，估计第一次见识王亚林这种没脸没皮的。

一箱子冰糕我和小超一人吃了不到十根，剩下二十多根全都让王亚林几口一根的吃了，看到最后我挺担心的说：老王，你慢点，这玩意这么凉，你老婆孩子还在外面等着你呢...你想开点，冷静点。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吃完了，我艹，这肚子里这会全是冰渣子，受得了吗？

王亚林走了以后小超很惊奇的问我：锐哥，这哥们谁啊，太能吃了，脸皮也真厚。

我心说这还叫脸皮厚，你就是在嘴里吃了半天的冰糕给他，他照样吃！

晚饭的时候，我肚子有点不舒服，突然吃那么多冰糕胃肯定难受啊，但我发现，王亚林在那喝着稀饭吃着馒头就着菜，吃的倍香。

啧啧啧，人才啊，关到监狱来算是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