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祁家哥儿仨,我大爷、二大爷,我父亲最小。我就不知道我大爷那会儿干吗,哥儿仨之中长子掌权,由我大爷过日子。他没儿没女,也没营生,一辈子身不能肩担手不能提篮,我奶奶死后留下点钱,他老说坐吃山空,就靠卖家产,卖一点吃一点,吃了十几年。我妈常说:“那会儿你奶奶留下的一点钱都让你大爷给放了秃尾巴鹰了。”秃尾巴鹰就是放了债一去不复返,让人给坑了。我大爷得的是喘病,才40来岁就死了,死时满口的牙都没掉,头发一根白的都没有。
我二大爷比他强点,是个小排长什么的,那会儿照的相身上还带着刀么,后来是做小买卖。他有3个姑娘。我到今儿记着呢。他俩好像都比我父亲强,挺精的。
我们那时管奶奶叫太太,我奶奶的娘家是黄带子注11,那时候打官司,都不跪着。我奶奶60岁就死了,为什么呢?那会儿的旗人就老把着自己的孩子,没出过门似的,四九城恨不能都不能出。我父亲那会儿当步营,头一次是开往廊坊。按说是挺近的,一听儿子走了,我奶奶就急得要命,她就东家去,西家去,告诉人家说我这小儿子要走了,上哪儿哪儿。晚上回来她就紧痰,就死了,刚刚六十,你说!就为这事儿!我父亲也就刚到那儿,那工夫人家就告诉他,说你母亲死了,他就折回来了。
我妈嫁过来时是大家庭,妯娌仨都在一块儿,就属我妈小。她怀着我哥哥要生还没生,我奶奶就死了。我奶奶是在北池子死的。后来又搬到西城的鱼雁胡同注12(参见本篇附图),我就是在西城生的。我母亲不同意搬西城,她说穷西北城,干点什么都不发展,东城那边守着东安市场,抓挠点生意都好抓挠。到西城什么也别打算做了,穷。可是就她小,她也做不了主。我大妈乐意搬西城,她娘家在西城。买的这西城的房是我大爷的钱,一个院儿,那时还在一起住,大娘和大爷当家。5间北房,最小的和最大的住3间,两边耳房是我二大爷住。那时候比较生活好一点的家家都有葡萄架,还有十几盆石榴,一边八盆两溜,我记得我家比我婆家强,摆设都挺好的,还有冰箱、条案、八仙桌,每天还要窖冰。一边一个立柜,还有柜塞子,搁着钟啊,都是花梨、紫檀的。后来分家才把这些卖了。我大妈的屋比我们屋更好点,都是榆木擦漆的注13,红的,亮着呢。我妈这屋就黑了吧唧的,搁着大躺箱,可能装东西了。自从鱼雁胡同的房卖了,就把家具也都卖了。没地儿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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