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11-07 22:55:00
这一天,母慈子孝,一家欢乐,可是直到深夜,阿哥还没有回来。
我疑惑的向阿爸问道:“阿哥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哦,你还不知道呢。你走了半年之后,阿仓就和阿芳搬出去了。他们早就成家了,其实早就应该住出去的。”阿爸磕了磕烟筒,吸了一口,道:“你冬叔家后面不是有一块空地吗,就在那里盖了个茅屋,那年开了春就搬过去了。明天吃了早饭,让阿哲带你去看看,你嫂子已经有了四五个月身孕了,你也快当阿姑啦。”
阿芳是我嫂子的闺名,我走的那一年,她嫁过来刚刚一年,是个低眉顺眼粗手大脚的普通女子,无论容貌还是才智都很平凡,却做得一手好活路,勤快得紧,上山砍柴下地种田,哪一样都难不倒她,倒是个过日子的好人选,我对她颇有些好感。不过,因为阿妈的原因,她对我并不算亲近,但总归没什么矛盾,如今她有孕了,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的,便顺势回答阿爸道:“明天一早我就过去,反正也不远。”
“嗯,回来了,就去看看吧。”阿爸转头对阿妈道:“阿丽啊,剩下的凉糕全部包起来,让阿潭明天带过去吧。”
阿妈看了我一眼,嘟嘟囔囔道:“说是蒙了山神的恩典,被山神他老人家娶走了,可我们一没拿到什么彩礼,现在回来了吃穿住行都用我们的也就罢了,怎么出门还要我来打点,这算是蒙的哪门子神恩啊。难道是被山神嫌弃了,赶回来的?”
阿爸放下烟筒,怒道:“阿丽,收拾个东西,怎的这么多话?那凉糕,本就是你准备送去给阿仓的,阿潭帮你带过去怎么了?”
“怎么了?你就一直护着她!哪家的姑娘嫁出去不是换了彩礼回来,还以为她嫁给山神,咱们能得些什么好东西呢。”阿妈不情不愿的往厨房走去,一边道:“两年不回来,这一次回来倒是把自己弄得光鲜亮丽,头上还戴着珠钗,可是去看自己阿哥,竟还要我来准备,山神家也过的不如何好嘛。眼见着阿哲也大了,盖世说门亲事的时候,可是谁会嫁来我们这样的人家呢?大的成亲好几年才搬出去,女儿嫁出去,一根线的彩礼也没有,小儿子”
阿妈的嘴巴一贯厉害,阿爸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我摸摸头上的珠钗,这是雨彤师父留下的,虽不算宝物,但这上面的几颗珠子也是难得的珍品。我身上从来没有钱财,想要堵住阿妈的嘴,只能拆下一颗来当掉了。算了,回来一回,是应该给他们带点东西的。我朗声对厨房里的阿妈道:“你别准备了,我明天先要去一趟集镇呢,这次回来的着急,礼物都没带什么,是该给你们带点好东西的。”
“哎呀,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阿妈满面笑容的从厨房出来,道:’都是自己家的孩子,回家来还带什么东西呀,这样客气,可就不是一家人了。”
这样的话无比熟悉,从前她也总是这样说,而我,也就当了真,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阿妈,那些话,就真的当成了玩笑话。现在想想,可真傻啊。我还是微笑着,道:“一家人归一家人,礼数还是要的,明天从集镇回来,我再去阿哥家吧。”
“唉,果然是大了,阿潭果然懂事了,我的阿潭果然是大人了啊!”阿妈温柔的笑着,一副欣慰的表情道:“我和你阿爸也老了,你们都大了,我们去也去得安心些。”
这样的话,要是在以前,我一定会心头难受,可是现在,只觉得悲凉。
还是那个小隔间,还是那张小竹床。
和婧婧一起挤在躺了十五年的小床上,看着脏兮兮布满了蜘蛛网的屋顶,听着身边均匀而缓慢的呼吸,我突然觉得很想哭。除了身边这个傻乎乎的孩子,我什么都没了啊。
日期:2013-11-07 22:56:00
清晨的阳光,是不会射进小隔间的,有阳光的好屋子,从来就是阿哥的,现在只不过给了同样身份的阿弟。可我,还是在太阳初出的时候,按时醒了过来,修行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作息顺和天道周转,与身体大有裨益。
婧婧也在差不多的时间醒来了,我带她一同到屋后的小溪边洗漱,正巧阿弟也在。想到这孩子,因为家里穷苦,从来没有买过一身好衣服,既然我要卖了珠子换钱,不如给阿弟置办几件东西呢。瞧着阿弟腿上打满了补丁的裤子,看颜色,似乎是好多年前阿爸穿过的那件,“就是有事,也要推了啊,两年没见的阿姐开了口,我怎么也不能说个不字的。阿姐,你这样问可真是奇怪,往日里不都是直接喊了我就走吗,今天还东问西问的。”阿弟索性将上衣脱了,用冰凉的溪水拍打的胸膛通红,爽朗的笑声伴着哗啦啦的溪流,就像一首愉快的歌谣,听得让人欢乐。
“吃了早饭就走吧,就你和我,还有婧……”
婧婧突然打断我,道:“我叫卓依依,也跟着一起去。”
她还是喜欢人类的名字啊,这个小家伙,总是对人类抱有无限好奇,时时刻刻都想着真的做一回人类试试呢。她既然喜欢叫自己卓依依,我便也依着她,道:“还有依依也会一起去,咱们买些日用的东西,再给阿哥阿嫂选几样礼物去。”
阿弟用手抹干了身上的水,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道:“阿姐,你是不是有钱了?”
“你要做什么?可是喜欢了什么东西,想要让我买给你呀?”我斜睨着这一脸诡秘的家伙道。
“阿姐,你要是手头宽裕,就请我吃一碗凉粉呗。集镇上有一家卖凉粉的,香醋的酸味隔着几条街也能闻到,辣子又红又旺,看得我流口水。只是,每次去集镇阿妈都舍不得买给我,阿姐……”阿弟穿上了粗布短衣,羞涩的挠挠头,道:“阿姐,其实我也不是馋,就是想尝一回那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滋味,会引的那么些人围着等。你不知道,自打去年开了张,每天都是二十多人吃着,三五十人等着,百十人看着,那场面,可热闹了。”
我忍着心中酸涩,将阿弟反折的裤脚扯顺了,道:“阿姐手上虽然不宽裕,但是一碗凉粉还是买得起,咱们就不在家里吃了。一起到集镇上,尝尝那家凉粉去,被你一说呀,我也好奇了。”
听到我的回答,阿弟欢悦的蹦跳着往家跑去,一点不像一个都要十五岁的少年。
“自从见了面,每时每刻他都欢喜得很。他为什么这么开心?”婧婧好奇的问道:“吃的粗茶淡饭,喝的溪水锅巴汤,穿的粗布旧衣服,又不像你们那样拥有什么爱情,他为什么会开心呢?人类都是这样,每一个都不同,每一个都很奇怪的吗?”
“不知道,可我知道,谁要是像他那样过日子,肯定很快乐,每一天都快乐。”我拉起婧婧,边走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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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谁饿了?
日期:2013-11-07 22:56:00
多久没有这样背着竹篓,光着脚一步一步的行走了?多久没有这样,一寸一寸的看着山峰,转过一个又一个山头,直到满头大汗才看到集镇的模样了?
婧婧早就疲累,可是看到阿哲欢快的样子,她还是一边疑惑一边坚持着。
淌过前面的小河,再走一两里,就是集镇。在河湾处,有一块大石头,是我们每次赶集休息的地方。在这里,我们洗濯了自己的腿脚,放下高高挽起的裤腿,扑打掉衣襟上的尘土,穿上干净的鞋袜,照着水中的倒影,把散乱的头发重新编整齐,用指尖沾了清澈的河水,将鬓角抿的光可鉴人,这才昂首挺胸的往集镇走去。山里人好面子,不想风尘仆仆的去了集镇,白白被人笑话。
我看着仔细搓净了指缝间泥土的阿弟,心中又难过又宽慰。即便在这样艰辛的生活中,有那样现实的阿妈,可他还是保持着一颗快乐的心,永远向往着美好的未来,为了一点点小渴望而满足而幸福。这样的心,才是幸福的关键吧。
婧婧也学着我的样子,照着河水安静的湾流处,仔细的编了两条花辫子,还采了路边的喇叭花绑在辫梢,欢喜得很。她绑好了花儿,蹦跳到阿哲身边,道:“哲哥哥,你看我的小辫儿绑的好吗?这喇叭花好不好看?”
“好看啊,依依长得可爱,怎么弄都好看。”阿哲竟然真的装模作样打量起来,托着下巴,一副大人模样,道:“喇叭花蓝紫色,可你却穿了碧绿衣裙,好像有些不太合适,要是有一条水蓝色的裙子,那就最好了。”
婧婧听了第一句正要开心,听了后一句,又突然沉下小脸,撇了撇嘴,跑到我身边来,道:“姐姐,小哥哥说不好看,怎么办?”
我附在她耳边,悄声道:“这有什么,你喜欢什么衣服,咻的一声变化出来就好了,找我干什么?”
她也附在我耳边,道:“我是怕,我变化出来的,小哥哥也不喜欢。”
我突然觉得十分好笑,便继续道:“你管他喜不喜欢做什么?你自己穿的欢喜不就好了嘛。”
“可是,可是我总想听小哥哥夸我,他夸一句,抵得住别人夸十句。他要是不喜欢,我就觉得心理憋得难受,比不让我说话还难受。”婧婧噙着下唇,皱着小眉头道:“头一回见,我就觉得这个哥哥很好,刚开始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欢快,后来就是想和他玩,现在就什么都想讨他喜欢了。”
我心中一动,却不想说什么,只听着阿哲喊道:“洗好了吗?咱们走吧,再晚凉粉就没了。”
刚要回答,就听婧婧急切地回答道:“好啦,早就收拾好了。”
两个孩子一大一小,一个小跑一个紧跟,唯一相同的就是两个人都不停地催促着我,快点啊阿姐!谁知道怎么回事,婧婧也开始跟着阿哲喊我阿姐了,不管是说话还是行动都开始学着阿哲来的。
我看的愉快,便笑着回答道:“来了,来了,跑那样快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