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展南侠与大家正要用酒,忽听房上瓦片一响,说:“有贼!”赵虎愣头愣脑,往外就跑,出来就被一颗弹子打倒。你道房上是谁?原来是神弹子活张仙郑天惠。为因听了周庆儿回来一说,群贼俱是一怔,大家抄家伙直奔后面查看虚实,果然三个家人横躺竖卧,鲜血淋漓。郑天惠蹿上北墙,一眼就望见有几个人,直奔正东。他复又回来告诉周龙:“你们众位不用找了,我看见了,待我追将下去。你们众位前厅等我,得了他们下落之时,我前来送信。”周龙说:“再去一个人与你同伴如何?”郑大惠说:“不用,是我一人倒好。”说毕,随即就出后墙,远远的跟下展蒋众位来了。直到公馆,认准了他们这个地方,自己就把弹兜子从腰间解将下来,系于外面,把衣裳掖好,跳上西墙,往里一瞧,但见上房点着灯火。郑天惠飘身下来,绕到大房的后坡,蹿将上去,跃脊到前坡,往房上一趴,里面说话尽都听见。郑天惠就要抽身回去与群贼送信。不料往回一抽身,脚一蹬,就把房瓦踏碎了一块。焉知里面听得出来,说:“有贼!”郑天惠知道人家听出来了,按说走是可以走的了,皆因是在周龙家内,是自己的主意,把赵虎放跑,反倒三个人被杀。要是就这样回去,觉着脸上无光。郑天惠本是心高性傲之人,一横心,命不要了都使得,也不能就这样一跑。回手把弹弓摘将下来,在房前檐上一站,取了一把弹子出来,准备见一个打一个,出来两个打一双,打几个人再回去,见了群贼,脸上方觉好看。头一个恰好老赵跑到庭中,一弹子正打在胸膛之上,打得赵虎满地乱滚。忽见里面“噗噗噗”,把灯俱都吹灭,又听见说:“唔呀,唔呀!待我出去。”郑天惠就把弹子上好,往下要打,没见有人出来,又等了片刻,才听见说:“晤呀,待我出去拿贼。”待要打,又没见出来。复又听见里面说:“唔呀,我的刀怎么找不着了?唔呀,可有了刀了,这可出去了。”忽听帘板“吧哒”一响,郑天惠恨这个蛮子说了儿回,总没出来,把身子往前一探,伸手对准屋门,只等一露面就打。郑天惠只顾瞧着屋门,不料后面来了一人,对准他后臀上,踹了他一脚。郑天惠只顾前面,未曾防备后面,又是往前探着身子,这一脚,焉有不坠落下来之理。你道这踹他的是谁?原来,蒋四爷知道房上有人,就把灯烛吹灭,一拉南侠,低声说道:“你从后面上房。”冯渊正要出去,蒋爷把他一拉,冯渊就明白了,紧嚷出去。为的是使这个贼的心神尽念着底下,就不顾后头了。果然,展爷把后窗户一开,纵身出去,蹿上房,到前面见郑天惠往前探着身子,用了一个横跺子脚,就把郑天惠踹将下去。冯渊听见“噗咚”一声,这才纵身出去,把刀就剁。郑天惠摔下房来,未能纵身站起,眼瞧着刀到,又不能抽刀招架,忙用手中弹弓,往上一迎,只听“吧”的一声,就把那弹弓上的弦打折。郑天惠弹弓弦一折不要紧,这人的性命休矣。此是后话,暂且不提。屋中蒋四爷嚷道:“别杀害他的性命!”冯渊这才过来,把他绑上。说:“唔呀,这是我拿住的贼。”展爷也并不争论。屋内把灯火点着,展爷蹿下房来,同着冯渊,把郑天惠推入屋中。赵虎被这一弹子,正打在胸膛之上,“哎呀”了半天,细看时起了一个大紫泡,咬牙忍着痛,骂骂咧咧也就跟进来了。他叫郑天惠跪下,郑偏不跪。赵虎在那人腿上踹了一脚,说:“我也报报仇。”郑天惠噗咚跪下,复又起来,仍然立而不跪。蒋四爷、知府、展爷进来,俱都坐下。蒋爷说:“不用叫他跪,我问问你:姓甚名谁?因为何故前来行刺?”郑天惠哈哈的冷笑说:“要问姓晏名飞,外号人称白菊花的便是。前来寻找邢如龙、邢如虎两个小辈,结果他们性命来了。如今我既然被捉,不能报仇,速求一死。”赵虎说:“呸,你别不要脸啦,你瞧着人家姓晏的发财呀!你打算四老爷不认得你呢?”你道这郑天惠为什么假充白菊花,皆因自己被捉,明知是死,倒不如替师兄把盗冠袍带履之罪,替他一笔勾销,就算给他洗了这一案,这也算尽了师兄弟的情分。万想不到赵虎认得他,再说展、蒋二位俱都认得白菊花,他如何假充得下去。蒋爷一看这个人,紫面长眉,青缎衣襟,很是英雄气派,一看就爱惜此人,说:“四老爷,这个人是谁?”赵虎还未答言,就听屋内有人答话,“哎呀!四大人,你千万别听他说,这是我们的二哥。”又叫道:“二哥呀!你因为什么骂我们,反倒冒淫贼的名姓?你不看白菊花狗娘养的害得我们有多苦。哎呀,痛杀我也。”郑天惠一闻此言,透着诧异,听是邢如龙、邢如虎的声音,随说道:“原来是两个反复无常的小辈。哪个是你二哥!”屋内说:“哎呀二哥,我们是怎么得罪你了?”蒋爷一拦说:“二位邢老爷不必往下说,我明白了。定然是姓郑的见了白菊花,受了晏飞的蛊惑,听他一面之词,反倒前来找你们二人来了。姓郑的,我这一猜,准准的不差,是与不是?我先带着你瞧瞧你两个师弟,有什么话咱们回来再说。”带着郑天惠来到屋中,邢家弟兄二人一见郑天惠说道:“我们二人,不能与二哥行礼了,你来看!”郑天惠一瞧两个师弟,就如刀扎肺腑。原来是一个扛着胳膊,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看二人仍然还是血人一样。郑天惠一瞧,心中就有几分明白是受了白菊花的蛊惑,连忙问道:“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弄得这般光景?”邢如龙说:“你听白菊花是怎么说的?”郑天惠就把白菊花告诉他的言语,学了一遍。邢如龙不觉得那一只眼睛的眼泪就落下来了,说:“我们也不用说,让我们蒋四大人告诉你,便知分晓。”蒋爷说:“你上外间屋中来,我告诉你他们这不白之冤,让他们好先保养着他们的精神。”郑爷跟随着出来,到了外间屋中,蒋爷就把邢家弟兄前前后后的事说了一遍。郑天惠方才明白,原来晏飞伤了师弟,反说师弟陷害于他。一跺脚说:“晏飞呀晏飞,你欺吾太甚了!郑某原来错怪两个师弟。大人,我如今被捉,身该万死,如今此事已明,虽死瞑目。大人快些吩咐把我结果了性命,吾就了却了今生之事。”蒋爷一笑:“这也怪你不得,没有晏飞,你也不能如此。并且你两个师弟暗地里常常夸奖你是个好人。蒋某要治了你的罪名,一则也对不起我们邢老爷,二则你此来非出本意。”随说着,就把绑绳与他解了,说:“你愿意帮着白菊花,也听你自便;你要弃暗投明,也听你自便。你愿意帮着我等,有我们展大人在此,连你两个师弟并蒋某一同见了我们相爷,定能保举你个大小官职,岂不是好?”郑天惠叫蒋爷这一套话,说的倒觉脸上发赤,又听着两个师弟齐说道:“快给蒋大人叩头罢,千万可别把这个机会错过。你要做了官,你我弟兄,朝朝暮暮在一处相守,省得你东我西的总不得见面。”郑天惠听了这些言语,概不由己,双膝点地,说:“小人论罪,身该万死。蒙大人开天地之恩,饶恕活命,小民在大人跟前,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虽万死不辞。”蒋爷用手搀起,又与展爷相见了一回。蒋爷说:“郑壮士,你愿意助我等一臂之力,咱们是先办国家要犯之事。”郑天惠尚未开言,只见展爷一摆手说:“外面有贼。”原来后窗户上有一窟窿,被展爷一眼看见,说了声有贼,冯渊就跟着嚷说:“有贼,快些拿贼!”就推说赵虎出去拿贼。者赵说:“我够受的了,你们拿去罢。”展爷启帘纵出屋子,一跺脚,蹿上房去,一看就知道是白菊花。你道晏飞因何故也上这里来了?皆因郑天惠走后,周龙吩咐家人找棺木把三个死尸装殓起来。周龙等口至厅房,房书安说:“虽然杀死三个家人,郑爷这一跟下去准得着他们的下落了。”小韩信连连摇头说:“不好,不好!”白菊花问:“什么不好?”张大连说:“你上回说过,郑天惠与你面和心不和。你上次到扬州看你师叔去,在酒席筵前,你与闹海先锋阮成两个人拌嘴,郑天惠反向着他的把弟,倒怪了你一身不是,你从他那里一赌气走了,对与不对?那还是他朋友,尚且如此。他今一去,见了邢家弟兄这般受伤,决不肯立时下手。这邢家弟兄岂有不把你挖目削手的事对他说明之理。他们要定计前来,你我大事不好,不用别的,他们把计策定妥,回来告诉我们没找着,等他们大众外面到齐了,杀将进来,他在里面,一作内应,咱们大众措手不及,岂不是悔之晚矣!”大众一听,连连点头,全说张爷虑得有理。白菊花说:“事不宜迟,我先跟下去看看,如真有此事,我先杀郑天惠。”说毕,把宝剑就摘下来了。他也是跟着郑天惠身后进来。白菊花到里面时节,郑爷刚叫展爷捉住,绑入屋中。晏飞在窗户后面,用指尖戮了一个窟窿,用一目往里观看,一见展、蒋二人,就吓了一惊,想道二人为何死哪?先听郑天惠替他洗案,不觉欢喜,后来郑天惠降顺了蒋平,要帮着人拿自己了,这才上房走。不料后面展爷等赶来了。要问展甫侠捉拿淫贼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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