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表叔表婶看三个孩子吃得飞快,一个个丢了碗筷就说要早点睡了。老两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眨眼的工夫,就只剩下他俩了。
王希贤的家也是一幢单门独院的小别墅。虽然不能和王达明的别墅比,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层楼加一个地下室,连着地下车库。四个卧室都在二楼。
表婶有点担心地看了看楼上,小声和老伴嘀咕:“我怎么觉得这几个孩子,好像有什么事儿瞒着咱们啊!”
表叔倒心宽得多,嗐了一声笑呵呵地道:“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你呀,就别操这份儿心了。”
表婶迟疑了一会儿,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吃完了饭,表叔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表婶在厨房里忙着洗锅碗瓢盆。
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时不时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几声闷雷。窗帘动也不动,又是白色的,仿佛石膏凝固成的。空气里面一丝儿流动都感觉不到,除了闷热还是闷热。
亏得表婶还那么勤劳,洗完了碗,又来拖地。擦来擦去的,拖得很慢也很吃力。团团转的忙了老半天,年纪又大了,也该累了。
表叔眼睛盯着电视,嘴上劝道:“你就忙了嘛,家里也不脏。”
表婶没理他,还在沙发后面仔仔细细地拖着。嚓,嚓,嚓……
“你呀,就是爱操心,”表叔也习惯了,继续摆弄他的摇控器,“一会儿又要喊腰疼了。”
一楼卫生间的门忽然嗒的一声开了,传来表婶诧异的声音:“老头子,你一个人唠叨什么呢?”
表叔闻声转头。厨房在客厅的东边,卫生间在客厅的西边。他看着表婶,一下子回不过神来:“你,你什么时候到这边来了?”
表婶却觉得他更奇怪:“我洗完碗就过来了,”忍不住埋怨道,“你呀,就知道看电视!”
“不是……你不是在拖地吗?”
“我什么时候拖地了。”
“那……”那他刚才听到有人在拖地,是怎么回事?
表叔的头皮有点发麻了。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心慌慌地转了个身看去。表婶也被他突兀的行为吓了一跳,弄得也有点紧张起来。表叔东张西望了一番,表婶便也跟着疑神疑鬼了一遍,但是客厅里除了他们自己,还是什么也没有。
莫名其妙瞎紧张的滋味可不好受。
表婶拍了表叔肩膀一巴掌,嗔怪道:“你到底干什么呢!”
“我,我……”表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表婶恨恨地哎呀了一声:“我看你是老年痴呆了!”瞪了他一眼便走开了。
厨房里还有一堆青菜没有择好。今晚择好了搁冰箱里头,明天中午就不用那么忙了。表婶进了厨房,掇了一条小凳子坐下,一面放着垃圾筒,一面摊开塑料袋,就麻利地择起菜来。客厅里的电视还在呜啦呜啦地响着,不知道放的什么,表叔又重新坐了回去,心不在焉地看着。
中午煮了两条黑鱼汤。虽然鱼杂碎都用袋子扎得好好的,才扔在垃圾筒里,但到了晚上,也开始有味儿了。尤其是离得这么近,微风一拂,就是一阵腥臭。不过表婶做了几十年的饭,好的恶的,什么味儿没闻过。这点儿气味也不算什么。只管低着头,继续掐掉那些枯叶老根。
可是这一回不知怎的,那股腥臭好像越来越难闻,不光是腐烂的鱼杂碎散发出的味道,还有另外一种令人作呕的冲劲儿。
表婶不由得停下了双手,捂住了嘴。心里却依然翻腾着,着实叫人忍受不了,便一脚把垃圾桶推到了远处。鱼杂碎的腥臭是好了些,可是另外的那种带着冲劲儿的腥臭却还是徘徊不去。
还有别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之前被老伴吓了一回,心口松动了,表婶只觉得自己好像又有点紧张起来。
她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总共十多平方的地儿,也不能藏住什么。厨房门也是大开的,谁要进来,一定不能逃过她的眼睛。
等等。
表婶忽然心头一悚,视线又调回到大开的厨房门上。全木制的门差不到开到了墙上,如果说这个厨房里还有藏身之处,那就只有门背后了。一想到这一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干咽了一口唾沫。两边耳膜顿时也随着震动了一下,咕嘟一声,听得分外鲜明。
要过去吗?还是……
日期:2011-09-02 10:28:00
犹豫间,门下的缝隙里无声无息地流出了半透明的液体。流动得很缓慢很缓慢,感觉比一般的水要粘稠。
表婶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紧盯着那滩液体一点一点地扩大,从只露出婴儿手掌大小,到有半张报纸大。表婶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无声的折磨了,顿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而门也突然被撞开,说不清谁先谁后。
一个肥白有如人高的东西也发出一声奇怪凄厉的尖叫,向她扑来。那声音很细很细,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在拼命怒吼。表婶魂都快吓没了,哪里还动得了分毫。嘭咚一声,就被怪物直直地压倒在地。可怕的重量和速度,差点挤扁她的胸腔,一口气急忙吸不上来。
表叔从客厅里冲进来,大脑一充血,也顾不得两手空空,上前就是一把猛推。肾上腺素的作用,他的力气竟也大得惊人,竟然真将那少说也有百多斤重的东西狠狠推了开去。
那怪物一面滚筒似地滚了几圈,一面又发出了那种类似乳猫的尖叫。
楼梯那边响起一连串的响动,马嘉西三人也十万火急地赶到。三个人都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怪物的真体,不禁都是倒抽一口凉气,不觉僵站在了厨房门口。
其实怪物并不是白色的,也许也没有那么肥胖,只是身上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绷带。像木乃依一样从头包到脚。头上包得相对没有身上那么细密,露出几簇黑色的头发,一双眼白发黄的眼睛,还有变了形的嘴。嘴唇肿胀得很厉害,而牙齿也缺损了大半,剩下稀稀落落的几颗也黑黄黑黄的。
他们五个直直地盯住了它,它也吃力地竖起上半身,直直地盯住他们。
肖克明是最先表达出困惑的:“这他妈的是人吗?”
话音刚落,怪物陡然发出一声厉叫,身躯一弯,就像弹簧一样弹了过来。
大家都吓了一跳。肖克明惹的麻烦,反应倒也够快,一条腿站稳了,另一条腿就是一记侧身踢。正中怪物的中部。便听怪物一声痛呼,倒跌了回去。
几个人赶紧抓住空隙,扶人的扶人,关门的关门。咣的一声,将怪物独自锁在了厨房里。
马嘉西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出了一身的汗。关上了门,两只手还紧紧地抓住门锁不放。其他人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尤其表婶,脸都白里透青了。几个人惊魂不定地听着里面的动静,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忽然响起哗的一声巨响,厨房的玻璃窗破碎了。之后,里面就一直安静了。
马嘉西小心翼翼地开了门,玻璃窗果然破了一个大洞,满地闪闪烁烁的玻璃碎屑。而那个怪物,又无影无踪了。
保险起见,马嘉西还是更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发现,满地寒光反射的玻璃碎屑里,好像还有几点,不那么耀眼的——水光?好奇心一下子高涨起来,一脚跨过门口的那滩半透明的液体,就向那水光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