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快读高中了吧？你也是，让你老婆和孩子在乡下，互相都照顾不到。”我突然灵机一闪，“老周，你干脆把你老婆孩子都接到和城来，让孩子在和城读高中，我来帮你想办法！”

“不用，不用，钱主任，你这么费心我真是过意不去！”老周更不好意思了，一边说过意不去，一边却敬了我一杯酒，一饮而尽，砸吧着嘴问我，“钱主任，真有路子让我孩子到和城来读高中的话，那就麻烦钱主任有空帮我关心关心了……需要打点的，我老周来掏腰包！”

我开心地笑着，点了一支烟，给老周也发了一支。老周平时不大抽烟，这时为了衬托气氛，也含在嘴里吞云吐雾，刚两杯酒下肚，脸红得像关公。

我说：“没事，这些都是小事情。”心里却在想，那你以后还不给我好好表现表现！

我换了个话题，叹了口气说，“老周啊，如果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真宁愿和你一样，找家整形医院做事，不用成天操那么多心，做好手术，安心拿我的工资就好。”

老周诧异地问：“为什么啊？我们多少人羡慕你呢钱主任！你这么有想法，年纪轻轻的就做自己的事业，哪像我们打工的！”

我又叹了口气说：“当然你们都只看到表象啊。我累啊！做事业谈何容易哟！门诊部那会，咱们就搭档了吧？那会一天才几个顾客？弄得我都没脸去见投资人啊！要说打工，我才是丽韩最大的打工仔啊！现在好不容易门诊升级成医院了，外表光鲜我内心焦虑啊！如果做不起来，老周你说我脸往哪里搁？还有招的这帮兄弟姐妹，我要是不在丽韩把他们照顾好喽，那我不是亏欠了他们吗？”我把丽韩的员工亲热地称为“兄弟姐妹”，抹去阶级意识，拉近我和他们的距离。

老周看我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涨红着脸，隔着桌子用力拍我的肩膀说，“钱主任，别这样嘛！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我知道你为丽韩付出了很多心血，这都是我们不能比的。那时候连续几天忙得睡办公室，家也不回。护理部的小姑娘们都议论说你是她们的偶像，勤奋工作的楷模，自己当老板还这么拼命！”老周说的那几天我睡办公室应该是我和叶雅冷战的那几天吧，丽韩的员工都认为我在加班？

老周说：“钱主任你不要压力太大。在丽韩，我是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推动丽韩的发展！”

日期：2013-02-06 20:48:31

见他这么快就表决心，我趁热打铁，拍着他的肩膀很豪气地说，“够意思！有你老周这句话，我身上的担子就轻了半成！以后我更多的精力会放在外面的关系上面，家里面就靠你多费心了！日常管理和手术质量，你要多把好关！丽韩发达的时候，我绝不会亏待你，自然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

老周听到我说这样的话，喜出望外，又接连敬了我三杯。

看他情绪比较亢奋，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老周你呢，平时要多带带团队。以后丽韩做大了，你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手里做吗？那样不要累坏了？现在的一些年轻人，适当地培养培养，让他们也帮你分担一些工作量。现在丽韩可不是门诊部那会了，一人独挡一面，现在是医院，而且体制会越来越完善。等我把市场打开了，顾客量上来以后，我自然要把医生团队做一个分级，你老周这样的不就是我们丽韩的首席专家？那些年轻人只能在你老周底下配合你的工作，我要包装的专家，头牌还不是你嘛！”

老周认真地听着，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日期：2013-02-07 14:05:32

第七章木春：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个寒冷阴霾的早晨，木春穿着他的那件旧黑棉袄，没有吃任何东西，手脚冰凉地准备和一马出门去丽韩美容医院。早上7点不到，木春就起床了，他默默地叠好被子，拉开窗帘，还用扫帚把地面清扫了一遍。一个小时以后，他将会躺在手术台上。

这一夜，他居然睡得很好，很踏实，睡得几乎不愿意起来。一马站在房门口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木春心思重重的样子，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

木春和一马临出门的时候，木春仔仔细细把房子里的角角落落看了一遍。他将要去做一件重大的事，改变他自己命运的事。等到下次再回到这个房子里，会是什么时候？或者，还能再回来吗？木春的心里升起一丝凉意。

回想起刚和一马来到这里，那时候被维修中心的老板给扫地出门，当晚就没有地方睡觉了。之前是和一马去酒吧玩，第二天回宿舍要揍一马。木春的脑子里刷刷地闪过那些镜头，自动跳过了他在陌生宾馆醒来，身边诡异地躺着一个裸体老头的那种镜头。再后来就和一马住在这里了。然后就过上了好日子，有足够的钱出去潇洒、挥霍。

木春的脑子里继续闪现他那些快乐的日子，同时屏蔽掉了他出去“交易”的种种场景。不管怎么说，这个房子是在木春潦倒的时候收留了他，并让他从这里起步，变得越来越好。是的，“越来越好”。相信今天迈出了这间屋子，将会让木春变得更好！给了自己充分的理由和勇气，木春咬咬牙，用力关上了门。

日期：2013-02-07 14:06:19

在手术室外间更衣室，木春站在一个大镜子面前端详着自己。已经脱去所有自己的衣服，换上了病号服。护士说走进手术室前其实什么都不必穿，因为手术是全身性的。穿了也得要脱掉。但是木春还是执意要穿上。护士给木春戴了个蓝色的一次性帽子，说是要遮好头发，保护手术室的无菌环境。木春看着镜子里穿着病号服，戴着手术帽的自己。突然觉得很陌生。

眼前的这个人，仿佛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是自己吗？这样空洞的眼睛，鼻翼轻轻起伏，呼吸着的鼻子，干裂的缺少水分的嘴唇。头上还滑稽地顶了一个蓝色的帽子。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彻彻底底地观察自己，连汗毛都没放过。但是为什么这个人这么面目狰狞？木春突然觉得眼前的自己丑陋极了。骤然镜子里的人五官全部变形、扭曲，身体拧成了麻花……冲着木春大吼：摧毁这一切吧，结束这一切吧！

木春涌动起渴望，恨不得手术马上进行！恨不得冰冷的手术刀马上刺破他的皮肤！

“置之死地而后生！”仿佛有人在木春的耳边大声地吼道，震得木春的耳朵“嗡嗡”直响。

日期：2013-02-07 14:07:19

木春记得他的身边围了好多穿着白色手术衣的人，他们戴着口罩、帽子，只露出眼睛，分不清谁是谁。双手举在胸前。木春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做这个怪异的动作。木春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这些包得严严实实的人，就好像天外来客。若隐若现地在面前晃荡。木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躺到了手术台上，手、脚全被绑上。一台无影灯在头顶默默注视着他。

木春完全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这个时候他的上眼皮开始像钳子夹住一样剧烈地疼痛起来，“打麻药了，一会就不疼了。”他的头顶传来冷静的声音，应该是医生。随即木春感觉他的左眼的眼皮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刮来刮去，倒是真的不疼。然后好像有什么液体顺着眼角往下流，头顶方向的一只手迅速擦去那液体，木春闻到了腥味。紧接着，木春的右眼也经历了一番如此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