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闭上了，心仍跑马。一忽儿想起路上经历的凡事种种，一忽儿猜测在这终南山中能否遇到羽衣道人，一忽儿又想起以前教书的日子，石壁的故事，考古的事项不知进展如何，凡此等等，这才发现，一个人若能管住自己的心，真的不是易事。

当眼睛完全闭住，这才发现，心也是能看到万事万物。竟突然感觉，整座山，深谷险壑，密林高涧，巨石细草，飞鸟游虫，无情有情诸生，莫不丝毫毕现。依稀仿佛，我对这里非常熟悉，我的前世，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一株树，或一潭水，或曾飘过这里的一片云。

脑子还在想着不知何想，身子却一动没动，月风坐在旁边，倒像成了我的护法，守护戒定慧，守护一份宁静的追寻。

恍恍惚惚，耳朵里传来一阵压迫的轰鸣，如飞瀑击石，若松涛摇风，似万蚕噬叶，窸窸窣窣却无处不在，这股声浪压迫着我、裹挟着我，使我如一叶扁舟颠簸在浪涛间，无法把握方向，不知身在何方，无依无靠。心下骇然，想抬手拍打一下自己，竟然清晰地知道自己无法动哪怕一根手指。灵识清醒，却又无可奈何。

突然看到（此时仍闭着眼，但是能清晰看到）从对面山上飘然而来一位长者，头挽发髻，青衣袭地，衣袖飘飘，笑然不语。我诧然看着他，他的眼睛仿佛是蓝天下的春野，盛开着各色小花，白的黄的粉的红的，仅仅是几秒钟吧，各色小花突然一下升到了空中，蓝天如倒过来的海，我看到自己的影子也飞翔在半空，这位青衣长者伸出手来拉着我，脚踩虚空，施施然竟要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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