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周围变成一片灰白色的黯淡世界，光线虽然不甚昏暗，但寒气却越发肃杀逼人起来，肃肃冷意，直如千万条无形的绳索，紧紧地将人束缚起来。锦娘浑身发抖之际，连呼吸都开始觉得不太顺畅起来。

越羽见状，连忙脱下袍子将她裹住，又唤过白二、黑三，与自己一起将锦娘围护在中间。

不多时，连越羽自己都觉得酷寒难当了。锦娘发觉越羽也是浑身颤抖，便向他问道：“羽哥，你觉得冷吧？你快把袍子穿上，我不碍事。”

越羽咬牙道：“虽有些许寒冷，却也不甚要紧。我只须搂住白二、黑三就好了。”强自撑持之际，他心下里不禁暗感忧虑：“眼见得寒意越发肆虐，此夜真是难熬。如此尚难支撑，倘若半夜里又下起雪来，恐怕便真要丧身此地了。”

想到这里，越羽慌忙抬头去看那天色，所幸空中星斗遍布，天气十分清朗，并没有什么降雨飞雪的征兆。

他暗自庆幸之际，恰好瞥见西北天空有一颗流星疾速掠过，亮光闪闪，极是醒目。一望之下，越羽忽如猛然醒悟了一般，大声叫道：“唉呀！我怎么如此蠢笨，居然没想到点起篝火，取暖驱寒？唉，自从进入这片雪域高原以来，我似乎连脑筋都给冻僵了，真是可笑！”

原来，先前因见四下里雪光茫茫，夜色并不黑暗，他便未曾想过要生火照明；待得酷寒越发难禁之时，他也只顾着脱下衣袍给锦娘御寒，却忘了生火取暖。

念及于此，越羽连忙起身，去周围寻了些枯枝落叶回来，匆匆将火生起，令锦娘、白二、黑三围火而坐。火光熊熊，暖气阵阵，二人二兽顿觉暖和了不少。越羽见状，松了一口气下来，一边又去找了一大捆干草、灌木之类，在火堆边铺好，让锦娘躺下歇息，再命白二、黑三分别卧在左右，为她挡住寒风。

安排妥当，越羽又往火堆里添足了木材，然后自己也蜷身卧在火边。

如此约摸过了两个时辰，越羽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见地底深处，隐隐有“呜呜嗬嗬”之声，如鬼哭，似狼嚎，乍听之下，令人心胆生寒。正在此时，身下突然又传来几声闷响，浑如巨石落地一般。越羽不禁悚然惊醒，再无睡意。

待要去细细探查原委，越羽忽然觉得身子一沉，随即便与锦娘、白二、黑三以及那个火堆，一同堕入地底深处。大惊之际，越羽暗觉讶异：为何这荒坡野岭上会有这么大一个陷坑？方才的鬼哭狼嚎之声又从何而来？坠落之际，耳边听得锦娘失声尖叫，他连忙伸展长臂，迅速在半空中一抄，已然将锦娘拢在怀中。

借着近旁柴火所发的数点微光，越羽在即将跌到深坑底部之际，抱住锦娘就地一滚，卸去了飞速下降的力道，然后将锦娘轻轻放下。见她安然无恙，越羽随即又拾起一截尚未熄灭的柴火，权且充作火把朝四下里照了一照，才知自己此时所处的是一个极大的冰穴，冰穴穹顶之上，破了一个偌大的窟窿，方才自己正是从上头跌落下来的。

锦娘惊魂未定，朝越羽问道：“羽哥，方才是怎么回事？恍如天塌地陷一般！”

越羽略一思索后答道：“方才我们取暖歇息的地方，底下刚好就是这个大冰穴。可能是冰穴顶部被我们的篝火烤化后塌陷了，我们便随之落了下来。”

锦娘道：“好险！刚才要不是你在，我必然摔成重伤。你可曾受伤么？白二、黑三呢？”

越羽回身去看，见白二、黑三行动正常、跳跃自如，知道它们并未受伤，便放下心来，朝锦娘道：“我们都未曾受伤，你只管放心。”说罢，举了手中火把，四处察看，想从中寻个路径，好从这冰穴中出去。

四顾之际，却见四面都是厚厚的冰壁，除了顶上的那个窟窿，似乎再无另外的出路。然而那窟窿离他们所立的地面，至少也有数十丈，且四面又都是光滑峭直的冰壁，他们如何能攀爬得上去？看来想从头顶那个大窟窿中出去，已然没有什么可能。

正在此时，却听得白二忽然“嗷嗷嗷”地低声吼叫起来，一边还挥着前掌，在一处冰墙上拍打起来。

越羽见状，连忙赶到近前仔细察看。但见白二拍击之处，与别处的冰壁似乎并无不同，然而见它连连挥掌，拍打不停，越羽又暗觉奇怪，便也伸手去壁上拍击，一探之下，才发现此处冰壁叩击起来，与他处确有不同声响。

越羽思量道：“白二本是一头灵性异常的大熊，据说熊对于冰雪，自有独特的感知能力。难道这处冰壁背后有一条逃出冰窟的路径不成？”想到此处，他便将从冰穴顶上散落下来的柴火收拢到一处，堆在那处冰壁之下，然后点火烧将起来。不多时，熊熊火焰便将那处冰壁烧溶了五寸有余。

越羽走到近前，力聚左掌，猛然朝冰壁上奋力击去。但听得“哗喇喇”数声响过，冰片四溅，壁上顿时现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出来。

越羽大喜，朝锦娘道：“这里有个洞口，不知通向何方，或许便是这个冰窟的出口也说不定。与其在这里空耗时间，不如穿过洞口去看看究竟。”说罢扶了锦娘，从洞口钻了进去。

越羽钻进洞中，却见眼前是个方形的通道，大约一人来高，上下左右全是莹白如玉的厚实冰面，俨然是一条冰雪筑就的长巷，其间冷意更甚，砭人肌肤。

越羽见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锦娘不解道：“羽哥指的是什么事情？”

越羽道：“想来这座大山乃是一整座冰山，只在表面一层覆盖些土壤草木，内里则全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锦娘道：“既然如此，那它应该坚实无比才是，如何山体中会有冰窟、冰洞？”

越羽向冰巷中看了一看，答道：“这通道的墙体甚是光滑平整，想来是人工雕凿而成。”

两人领着白二、黑三边说边走，行了约有半里路后，手中的火把便燃烧尽了，越羽只得携了锦娘的手，摸黑前行。不多时，忽然眼前一亮，越羽不禁大喜道：“锦娘，前面便是冰巷的出口，我们快走！”

谁知钻出冰巷后，越羽刚朝四周望了一眼，却禁不住又低声惊呼起来。

锦娘心中一紧，急忙问道：“羽哥，出了什么大事？”她素知越羽的秉性，倘如不是重大要紧之事，他是不会大呼小叫的。

越羽道：“真是十足的怪事。我们现在竟然处在一个极为宽敞的大厅中！此厅与方才的巷道一样，全系冰雪凿就，晶莹透彻。

锦娘道：“看来你方才的猜测很对，这山体之中，果然经过人工雕凿。罢了，既然此处不是出口，我们便继续往前走。”

越羽神色警惕地盯着大厅中央，一边朝锦娘道：“你有所不知，这个冰雪大厅无门无窗，四面都是又高又厚的冰壁。而且，而且大厅正中还站着许多人！”略略顿了一顿，他忽然又改口道：“啊，不对，站在这里的那些不是活人，他们全是尸体。”

锦娘听罢一愣，随即便尖叫一声，扑入越羽怀中。

越羽将锦娘搂住，一边安慰道：“别怕别怕，他们全是死人。”

锦娘余悸未消，浑身颤抖道：“我最怕死人！何况他们是站着的死人？”

越羽在她背上轻拍了几下：“别怕。你有所不知，有些活人其实远比尸体更可怕！我方才之所以惊呼，便是因为误把他们认作活人的缘故。”

锦娘颤声问道：“这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