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12-04 12:26:26

天刚亮，雨默默地停了，空气空灵，整个上午在酒店周遭闲逛，到了下午一点多，终于等来了周覆。周覆是吃完饭才来的，一下车，看见了大表和我，话说不上几句，就去走程序。

走完程序，照例是开会和认部门。弄完这些后，周覆竟然不用培训抹尘，而被直接放生。在饭堂一杯橙汁下去，他立刻要到赌场去。

别人要去赌场，会说——嗯，哎哟，去看看嘛——或是——嗯，哎，去感受一下嘛——相当含蓄。而周覆对我们说的是，嗯，是时候去拼了。

我本以外大表会阻止，没想到他咧牙苦笑，让我先回去，也跟着周覆一同去了。

孤身一人回到宿舍，老林和渔哥同时在家。这二人披头散发，端坐凳子，一前一后，默默无言的看着电视里的动物世界。

只有在渔哥动身上厕所时，老林才浑身一震，闪电般拿遥控一按，转到粤语残片节目，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而渔哥冲厕的声音华丽响起时，老林又赶紧拿遥控按回动物世界，然后经常出现经典一幕：渔哥出来一看，哎呀，情节接不上了，提着裤子问老林前面那树熊或河马是怎么死的。

老林的遭遇得到戴正雄的深切同情。整个寝室和渔哥正面冲突过的只有戴正雄，两人在短短的几天内发现彼此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通通冲突不已，最重要的还是“上厕所观”不同。渔哥一进厕所，那真是人类的噩耗——其实他也想快点，只不过他除了解手之外，还顺带要解决洗澡，洗衣服，洗鞋垫，刷牙的这些问题，所以尽管我们每次都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但最终也不免要作出是不是晕死在里面的怀疑。

而戴正雄则认为，上厕所是一件坦荡而风风火火的事，必须快，而且能不关门就不关门。因为他从小住的地方家里没有独立卫生间，每次急了都要跑步到两百米之外的公共厕所方便，因此他的憋尿能力和负尿奔袭能力都相当出众，基本上他不到必须临界尿点是绝对不会上厕所的，到了临界点，他就必须地，上厕所。

而渔哥在一天天挑战他这个临界点。

大表回来的时候我在煮面，他进厨房的第一句话是如果明天周覆找我借钱，我一定不要借给他。

看来今天是输得体无完肤了。

但我还得问，如果周覆真开口向我要呢。

由于大家日后还要彼此合作，遇到这种事，要拒绝还真难措辞。大表说，不难，直接告诉他，是我说的，他会明白。

如此甚好，不让钱侵蚀了合作精神，是长远之计。大表沉默了一阵，对我说，他喜欢做的，我作为兄弟，无怨无悔，让他去做……但不能让他害人。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发现原来大表是经常借钱让周覆去过赌瘾的——这都是他用来翻身的钱，但就这样被借出去了，估计多是一去无回，但奇怪的是他从没有劝过周覆一句。

思易困，卧难眠。我想起昨天晚上Sire的那一番举动，心里有了为他而战的向往。如果在这种级别的将领手下做事，能学到的，定是极多，极多。

......

晨会上Kim神采奕奕，眼波流动，新一批的员来了，最大的危机终于安然度过。

到了楼层，周覆被安排到常哥团队，被老周带着培训。由于常哥的力保，老周在上一次的投诉中不致被警告，但也和小泉的关系已然进一步恶化。

其实老周这个人除了有点孤僻，做事还是比较认真负责的，所以他做的培训也很严格，据说周覆在培训的过程中被说了几次——老周这人，面对上级很沉默，但对同事说话时却喜欢用嘲讽的语气——但周覆心态很好，不以为意，只是笑，并不顶嘴。

关于周覆的心态，据我过后的观察，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超然。他的观点是，由他人所作出的一切的轻视和不尊重，针对地都是他的肉身，而不是他的才识，所以他并不在意（这是他的原话）。

刚开始，我以为这是他一个无可奈何的自嘲，但后来我观察到他每天起床都要在阳台背《留侯论》时，才发现此言非虚。

当他在阳台，面向大海，独对朝阳，念出“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时，连对面楼晾衣服和晒肌肉的人都很难不被这种信念所感动。

他的落魄，任谁都能看出来；而抱负，则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