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刘已俟挣得那些家业,渐渐被程豪消耗干净,刘家这一支终于沦落得和旁支无异,待最后一点产业典当干净之后,程豪一场大病无钱看医,病死床头。程豪入殓的费用,居然还是魏钟延出的。此时的魏钟延,靠着自己积蓄和生意头脑,已经脱贫奔了小康,还顺带买了程豪卖出的不少产业物品古董等等等。
至于刘牡丹小姐呢,待相公程豪的守服期一过,便于一雪夜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牡丹的故事到此便告一段落,后面还有两条小抄。
一云,牡丹小姐与程豪伉俪情深,丧夫之痛难消,遂绝食三日随夫而去;亦有人目睹牡丹小姐消失那夜,有一蓑衣道士曾出没刘家;
一云,牡丹小姐与程豪替父守孝第二年,牡丹小姐的贴身丫鬟二翠暴毙。因二翠亦姓刘,乃牡丹小姐远亲,事情闹得不小,因此程豪也花去不少钱财消灾。
日期:2012-3-2 17:25:00
我闭眼揉了揉鼻梁两侧穴位,只觉头疼。牡丹成妖的原因,从这书里可是丝毫看不出来。
难道是为了报复族人对自己家财产的巧取豪夺?我敢肯定这不是原因。还有她为什么对霞这么感兴趣?魏家祖宗魏钟延对刘家可谓仁至义尽,她没理由再找魏家后人的麻烦啊……
目光落在最后那两排小字上,盯着“蓑衣道士”和“二翠暴毙”这两行字我看了良久。
耳边传来浩宇的脚步声,我抬头望他,只见浩宇背着双手在一一浏览那些陈列在玻璃罩子里的书,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显见是在打发时间。
我放下手中的蓝皮封面,顺手拾起另外那本黑皮封面的刘氏族谱。
翻开第一页,和之前那本书差不多,也是序言,内容没有多大变化,措辞亦不失古雅。不过看着墨成色,族谱比异志要早了不少年。一路翻去,字迹时有变换,想必是换了不少人书写。
有了鬼差提示的确实的时间,找起来就毫不费力气,没几秒我就找到了我要找的那个人——哦,不对,应该是那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时辰里,刘家大族出生的一共有两人,看名字都是姑娘,芳名分别为:刘大翠,刘二翠。
二翠,牡丹小姐的贴身丫鬟?
盯着这两人的名字我有些发懵,心念一动,手指点到页末,果然不出所料看见一句注解:月末,送大女。
据我所知,古人对一胞双生子的态度是抵触的,认为不吉,一定要分开养,否则两个小孩都会早夭。看来这个叫刘大翠的,没有满月就被她的父母送走了。那么,鬼差所指的能帮我探出牡丹真正故事是什么的人,是这个大翠,还是二翠?
我有些发愁,按时日算来,不管是大翠也好,二翠也罢,现在都应该转世投胎了,我就是想招魂来问个究竟也行不通。
一声长叹放下手中书本,浩宇被我惊动,转头看我,“怎么?书看完了?”
我说,“是……咱们走吧……”
浩宇出去唤回玉婶子,我眼瞅着她把两本书放回原处,锁好。转头又对浩宇叽歪罗嗦,浩宇勉力应付。
我纵身一跳下八仙桌,拍拍屁股上的灰救下了在玉婶子魔爪之下的浩宇,“浩宇,我还有事……”说完朝外走去。
浩宇于是跟玉婶子道别,小跑着追上我。玉婶子还在我们身后叨咕:“哎,浩宇啊,带你朋友家去啊,吃个饭啊……”
浩宇摆手只说不用麻烦。
回去的路上我埋头思索,想把这些头绪理理清楚。浩宇闷声开车,也不打断我。
车下了水泥路开上了通往村子的土路,一连几个大坑,颠得我东摇西晃。浩宇似是略带歉意的瞄了我一眼,我没回应,托腮看着车窗外,脑子里想着《宏镇异志》里关于牡丹的描写,其中有一段大意是说牡丹如何美丽如何动人如何艳名远播的:
刘牡丹芳名远播至方圆八百里也,乃至坊间有诗狎昵曰:花间一壶酒,月下赏娇娘。三寸金莲移,衫薄腰身长。颦眉花溅泪,笑言露珠香。朱唇一点红,盖过满庭芳。
诗作得甚是粗俗,对刘牡丹又颇多亲狎,让刘员外分外生气,奈何悠悠众口难堵,此艳诗传得沸沸扬扬,更添了刘牡丹招婿的难度。
我暗猜,这只怕也是刘员外那些亲戚们干的。
突然……突然……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此问题一冒,便立时让我心神不宁起来,觉得关于牡丹的故事,关于庙里那个’新娘’,我的猜测从一开始就错了……
正思量间,浩宇将车停住,我一看,已经到了我的木屋跟前。
我拧开车门下车,转身看着浩宇准备道别,转念一想,我换了句话问他,“你,下午几时走?”
浩宇抬腕看看表,说,“晚点吧,我二伯母让我吃过了晚饭走。反正有车,方便。”他停顿一下又说,“我打算去城里把车还了,顺便和霞道一下别。你有话要带给她么?”
我摇摇头说没有,本想劝他不要在晚上出门。张了张口,把话咽下肚里,慢慢关上车门。
有些事情,我需要验证一下再做决定。
日期:2012-3-2 17:41:00
晚上我煮了点清水面,倒了点酱油和醋调味,塞饱肚子就好。
算了算时辰,将木桌上杂物清理掉,从犄角旮旯里拎出铜香炉,吹了一下灰。虽然事先有准备憋了气,但还是呛了两口。
跟着从抽屉深处摸出三只不记得放了多久的香,潮了,点了四根火柴才勉强点燃,一股掺杂着霉味的檀香烟挣扎着冒了出来,插在香炉里,湿重的烟勉强显出几分袅袅之态。
最后画了道符,裹在一只能装二两酒的土瓷酒杯上,拧开一瓶二锅头,咕嘟咕嘟倒了一满杯,酒气刺喉,我忍不住皱眉偏头躲了一下。
准备做好后,我盘腿坐在地上,默念请安咒,继而燃了一道买路符。符烧完后我睁开眼,便见一身翠绿红花的朱婆歪坐在供桌上,还不及寒暄,他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我笑,“朱婆,最近很忙?”
懒腰伸舒坦了,朱婆放下两只长臂,嗅了口檀香皱眉鄙夷,“又拿这种劣质品糊弄我,木子,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就这么寒酸小气,比你那些祖先们差太远。”
——朱婆是个男鬼,在十殿阎罗之一的秦广王手下当差。前生性取向有误,身为男人却喜欢男人,最大愿望就是下辈子当女人。奈何被秦广王看中,做了名鬼差,所以只好穿翠戴红聊以安慰。不知从哪代起朱婆便和我们家有了交情,暗地里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我指一指酒杯,辩解说,“物价疯长,能有根香孝敬您已经不错了,别挑剔了,当心造贪业。再说,酒还不错呢。”
朱婆凑到酒杯跟前闻一下,继续皱眉,“酒也糙得很!”
“劲儿大啊!”我忙补充。
“唉,也罢!”朱婆一脸认命,“我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非让我跟你们李家有了缘……”边说,边拾起酒杯,靠近嘴巴,抿了一口,嘴里发出“啧”的一声。放下酒杯,朱婆问,“有什么事,让你祖奶奶带句话不久成了?干嘛亲自招我来?”
我托腮叹口气,“急事,等不得了。若是找祖奶奶传话,起码后半夜才能有消息。”
朱婆继续“啧”了一口,“又是哪个倒霉蛋得罪了你,要翻他的旧账啊?”
——秦广王专管轮回,我找朱婆一般都是查探某人或某鬼的前世与今生。
我是本着化解冤业的客观务实诚恳专业态度,怎么被朱婆这么一说我就成了专门挖人隐私携私报仇的小人了呢?
我不悦的皱眉,“朱婆,你可真是男儿身女儿心,老处丨女丨的尖酸刻薄你学了个十足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