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我的话胡净颜单薄的身体一震,然后停了下来,她如自言自语般犹疑喃道,“是啊,我要去哪儿?”继而又笑了笑,“我能去哪儿?”
“你你你,别这样,怪吓人的。”我伸手拉住她的手,“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以后都会好起来的。”我还想说,他不就是个男人么,还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不值得伤心!更何况这个影周是个什么东西还难说,说不定连男人也算不上。
“以后……?”胡净颜歪头看着我,好似我说了什么非常高深的话她一时理解不了。
我觉得她现在已经接近崩溃边缘,我不能再刺激她,所以只是拉着她的手,轻轻把她带到身边,“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我温言相劝,“一觉睡醒后你会发现,其实这世上没什么比自己开心更重要!”说着我挽着胡净颜的手带着她一起朝她的卧室走了过去。
刚到房门外时正房的门又开了,影周从房内走出来,于是他也看见了我。两厢对视下我察觉他看似平淡如水的表情下似乎另有暗流涌动。“你终于来了……”他的目光十分直接毫无顾忌,说出口的话更加让我觉得不受尊重,不由沉了面色。大概我脸上露出的不悦表情提醒了对方,影周很快收了其他表情只露出客套之笑续道,“这位姑娘就是木思宁小姐吧,早听我表妹提过很多次了!在下姓梁,名影周,思宁姑娘若是不嫌弃,直接唤我名字就是!”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么多年的时光以前,梁庸天原来还是姓梁。
梁影周掏出怀表看了看,“时候不早了,不知道姑娘用过晚饭没有?”
我胡乱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那么,”梁影周带着歉意续道,“今晚可能要委屈姑娘将就歇息在净颜的房里,明天我再吩咐内人与姑娘安排。”
我觉得梁影周这态度实在是太热情周到,和之前应付胡净颜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我心中真是十分的不解,为什么他会对木思宁这么客气?
正说着,正房里又款款迈出一个人来。
一个女人,头发挽了个发髻,插着碧玉簪子,另有珠宝首饰若干,点缀得刚刚好。待我看清楚她的脸时不由啧啧称奇。这女人面目姣好,但是——这是个令人疑惑异常的‘但是’——她和那个我以为是陈汝真的红衣女长得完全不同。
难道这个女人不是陈汝真?难道梁影周还有房小妾?正琢磨着,梁影周伸手一挽那女子的纤腰,同我介绍起来,“这是贱内陈氏。”
那陈氏跟着微笑,与我招呼道,“汝真一直深居简出,不曾见过什么世面,要是招呼不周,请两位上过洋学堂的姑娘多担待。”说完,面露羞涩的抿了抿嘴。
这时我哪还有怀疑,这女子就是宅子女主胡净颜的情敌,陈汝真也。
自她出现,胡净颜的气息就急了起来,我担心她们会起冲突,顾不得心中疑虑草草和梁氏夫妻略作告别就拉着胡净颜赶紧进了房。
从胡净颜的只言片字中似乎可以看出她和梁影周两人之间产生了某种误会,而这个误会正是拜陈汝真所赐,所以才会让她如此憎恨陈汝真以至于不惜在梁影周面前这么直接奔放的诋毁他的妻子。
不过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观察来看,不管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梁影周相信自己的老婆而不信胡净颜也是情有可原。实话说虽然只是和陈汝真略打过照面,但我有些不能接受她是胡净颜口中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陈汝真看起来就是人畜无害小白兔一副模样,和蔼可亲大方得体还善于恭维别人。
只是胡净颜的表现也太过逼真,着实不像在演戏。这让我更加困惑。
本想趁着和胡净颜独处的时候好好打探打探,但一进屋后胡净颜就合衣躺在床上,眼睛闭得紧紧的,显然不想与我交谈。我只得暂时作罢。
此时按照现代时间算不过晚上八点多,我睡是睡不着的,于是袖着手在屋里转悠。三两下转悠完,正百无聊赖时胡净颜呼地坐了起来,下了床就往外疾步走去。我喊她,她不理,我想拉住她,她使劲甩开了我的手,我只好跟在她身后,看她想去哪。
穿房过院的,胡净颜一路来到了前院。站在空空的前院里,胡净颜好像一下没了目标,只是呆呆睁着眼,目光游移毫无焦点。我一叠声的问她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她就是不回答跟没听见一样。我判断出她这是情殇困心,魔怔了,换言之就是三魂七魄中主管情的那一魄受了损,最好施点法安抚一下。这事急不得,得明天准备先把必要的东西准备齐全才行。
这时胡净颜却好似有了新目标,她三两步来到院子一侧的老井边上,围着井转起圈子来,一圈跟着一圈,绕得我的头都晕了她却好似乐此不疲。看来今晚我得这么看着她了,不知道她多久会觉得累,真让人无语凝咽。
忽然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轻而谨慎,我转头看见了梁影周。
梁影周换了灰白色身家居服,领口和袖口都滚着深蓝色的丝绣花纹,看着很闲适优雅,他就这么踱着步子,不紧不慢,迎着我的目光露出个适度的微笑。
我想问他有没有看见胡净颜这失魂落魄的惨样,看见了的话怎么还能笑的出来,转念一想,他这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怪物又怎么会把胡净颜这个普通的女孩子当表妹真心看待,只怕胡净颜立刻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于是闭嘴,继续看着转圈不停的胡净颜。
耳听梁影周走到了我身后不远,我不理他他也不恼不急更不发问,就站在我身后两米开外处与我一起静立。只是我看着胡净颜,他大概在看着我,直觉。回头想想,那时的场景一定相当奇怪,要是有无辜群众路过,只怕会吓得立刻逃之夭夭。
这样沉默着不是个事儿,我想,我得找点话题和他聊聊,顺便摸摸他的路子。脑中精光一闪,我想到了一个极好的话题。
“你觉得,一个人值得获得第二次机会么?”我头也不回,轻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