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有点不对劲，我也该想到，她这次不再坚持让我猜，完全不像她所为。我说：“怎么啦？”

唐梦说：“没什么，我愿意用一千块换你的一块钱，你就别责怪我了。”

我有点不解：“穷人的一块钱抵得上有钱人的一千块？”

唐梦不高兴似地：“我不许你说我是有钱人。”

“那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我说。

唐梦说：“我只想带走你随身带的一点东西。”

我说：“你要带就拿我的一只鞋啊什么的也好啊，噢，不能拿鞋，穿一只鞋很滑稽。干嘛带走一块钱？那多不值啊，钱总是要用出去的啊。”

唐梦说：“在它属于你的时候拿走，意义是一样的。”

我说：“但这完全是不等价交换。”

唐梦说：“我愿意那样。”

我说：“交换得双方愿意。我不同意，你把银行卡号告诉我，我转回给你。”

日期：2007-12-3 13:43:00

唐梦提高音量，近乎严厉：“小三你给我闭嘴！这次去找阳阳，我不放心你，你穷成什么样你自己清楚。这次出来我只带了那些现金，都给你了。你要给我安然回来，不然我……”她一时语塞，过了会继续说，“要不你把你的银行卡号告诉我，回头我给你再汇些过去，我现在只有张信用卡。”

原来唐梦是因为放心不下我才执意与我同行的。一时间我心里乱糟糟的，不知什么滋味。我抬头望着这个城市灰暗的天空，心想，活着不一定要出人头地，却一定要努力让在乎自己的人放心。我说：“那个不必了。等我回到北京再说吧。”

唐梦长吁一口气：“嗯，我等你回来。”

日期：2007-12-3 17:16:00

６２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突然回北京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你又问？不是我不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爸妈要我回去的。”

“噢。”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你要小心。”

“放心吧。”我说。

挂了电话，我心想自己竟然混到让一个女孩子担心的地步，真是够失败的。刚走两步，有个人凑近我用蹩脚的普通话问道：“手机卖不呢？”

我愕然，随口应道：“我没手机。”说完继续走，他却赶了上来，问道：“那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呢？”

我脚下没停，答道：“收音机。”

说起来我那手机看上去真的跟收音机没两样。没想到他又赶了上来，真是锲而不舍，这次他问道：“买手机不呢？很便宜。”

我说：“不买。”

他丝毫不放弃，说道：“我看你是外地人，没手机多不方便，买一个吧，很便宜。”

我不耐烦地说：“没关系，我收音机能打电话。”

他瞠目结舌，瞅瞅我装着手机的裤兜，说不出话来。

我暗想这下总该放弃了吧。不料没迈出几步，他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我晓得了，你的手机带收音机功能。”

我转头看着他，问道：“那又怎样？”

他咽了咽口水——当然，这不能表达他贪心，应该说多了，口干。他又问了一句让我要晕倒的话：“手机卖不呢？”

我想了想，说：“我没手机，我这是带手机功能的收音机。”

说完快步走远了，留下他呆在那儿消化我那句话——到底我这是手机还是收音机。

日期：2007-12-4 18:08:00

６３

到XX市已近黄昏，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小城，小得让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我要找的那家网吧。

网吧里乌烟瘴气，喧闹不已，大多数人都在玩游戏。我走到柜台前，倘未开口，柜台后一位戴眼镜的工作人员模样的男子便说了一句什么，大概是当地的方言，我听不懂，只看得明白他正捧着饭盒吃晚饭。我说：“对不起，打扰一下。我想打听点事情。”

眼镜兄听着一愣，放下饭盒，用普通话问道：“没关系，你想打听什么？”

我说：“五天前的中午12点多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到这里来上网？”我从包里取出阳阳的照片，那还是七年前照的老照片，照片中的阳阳在我和高阳中间笑得非常灿烂。

眼镜兄接过照片，将眼镜取下，用纸巾擦擦上面的水气后又重新戴上，仔细地看了看照片，紧接着慢慢地摇头说不认识。我很是失望，正要拿回照片，这时柜台后一女孩凑近眼镜兄，接过照片看了一会，抬起头用一口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对我说：“好几天前我见过她，那天中午我值班。”

我精神为这一振，连忙问：“有她的登记信息吗？联系方式什么的。”

女孩说：“我们这里上网都要用实名登记的，应该有，我帮你查查，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说：“高阳阳。”

也许是由于网吧里过于吵闹，女孩似没有听清，又问我：“叫什么？”

我大声说：“高阳阳，高度的高，太阳的阳。”

女孩点点头，把照片递回给我。然后走到一电脑前，查询一会，摇了摇头。

我攥紧照片，心里一片茫然。大老远跑过来，现在却一点头绪都没有了。难不成在这里“守株待兔”？

就在我失望之际，感觉裤兜被人拽了一下。有小偷？我警惕地回头，却见一个大概十来岁的胖男孩正仰着头看我。

眼镜兄在柜台后对那胖男孩说：“小朋友，这里不许未成年人上网的。”这眼镜兄也许因为跟我说了一通普通话，因惯性，这次与本地人说话脱口而出的也是普通话。

胖男孩没有理会眼镜兄，把手伸向我：“哥哥，照片让我看一下。”

我很是奇怪，问道：“我为什么要给你看？”

胖男孩说：“你刚才喊的是高老师的名字。”

我一阵惊喜，赶紧把照片给他，男孩看了一眼照片，点了点头：“是高老师。”

我闻言激动地抓往胖男孩的肩膀，摇着他的身子，问道：“告诉哥哥，你们学校在哪里？高老师是不是住在学校里？”

胖男孩往左手一排某个人指去，说：“你问我二哥。”说完大声朝那人喊了一声，那人却纹丝不动。胖男孩走过去，摘下那人的耳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那人站起来，转身望了我一眼，然后拉着胖男孩往匆匆忙忙门外走。

日期：2007-12-4 22:12:00

６４

30秒后，那兄弟俩被我拦了下来。哥哥其实年纪也不大，约摸十五六岁，看样子像个初中生。我一手抓住一个，胖男孩没有挣扎，他的哥哥倒不老实，我在手上加了些劲。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何木。”他龇牙咧嘴道。

我低下头问胖男孩：“你呢。”

他说：“何花。”

我寻思这怎么像个女人名呢？问何木：“为什么见着我就跑？”

何木不再挣扎，低着头说：“我以为你是教育局的，来抓上网吧的学生。”

我暗想，教育局的人长我这样？我完全是一副欠教育的样子嘛。但这些他自然不知道。我说：“我不是教育局。你不用跑，还想跑吗？”

“不跑了。”

我便把他们放开。但刚放手，何木撒腿就跑，这次没拖着弟弟，一下子窜出老远。

10秒后，我又把他抓住了。

日期：2007-12-4 23:30:00

“你为什么又跑？”我问他。

他看着我说：“你凭什么不让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