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了当日到场的人，证实那刺客并不是在场的观众，恐怕是得知了舞会的事，事先埋伏在场中的。”钟小于按照阿部的吩咐排查，却一无所获。

“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奇怪。”阿部到底是捕头，看事情比钟小于仔细，“当日接到承华楼请柬的人，均到席了，除了两个人。”

“谁？”

“山林居王达祖和连征明。”

“王大祖儿子新死，你以为他会有这个心情吗？”

“但连征明却有点反常。”阿部奇怪，“当日在承华楼，要何小姐献艺最强烈的是他，但现在，请柬明明送到他手上了，他竟然不赴会，不符合他的作风。”

“连征明是谁？”

“桐木水的才子。虽说是才子，却是几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其作诗吟对还尚称得上雅儒之人，但名声大昭后却借此名流连于青楼之地，风流成性，近年江郎才尽，只是个过气的文人。”

“就因为这个承华楼便派请柬给他吗？”

“也不是。这连征明家产殷实，在桐木水也算是大富之家。若不是见有利可图，我想承华楼也不会特意发贴邀请。”

在吴雪萤询问着阿部的时候，钟小于忽然记起了当日连公子那张苍白的脸，“我想起来了！”

“什么？”吴雪萤和阿部一起盯着钟小于。

于是钟小于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首曲。”

阿部将前面两桩案子联系起来，脸色一白，“那首曲子有古怪？”

吴雪萤亦明白过来了，只有钟小于还有点呆楞。

没错，刘府的下人说，刘金禄死的时候，辛兰姑娘奏着据说是皇都流行的曲儿，

山林居的下人说，王裳死的时候，芷烟姑娘奏着据说是皇都流行的曲儿，

今日刺客出现的时候，何雅媛亦是奏着据说是皇都流行的曲儿，

而这首曲儿，早在承华楼她便已经奏过，而连征明听过了，脸色惊恐，于是没有出席舞会，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那首曲儿？不过是皇都的青楼女子最常拿来奏乐的一首曲而已。”何雅媛不解地看着他们三人，“难道这曲儿有什么不对吗？”

为了不惊吓到她，钟小于他们没有把实情说出来。

“何姑娘你在皇都，可知道这曲儿最初是谁先传出来的？”吴雪萤心细缜密，又问。

何雅媛见他们神情古怪，有点迟疑，还是说了出来；“这是，我先奏传的一首曲儿。”

“你作的？”三人大惊。

“不，不是，那曲儿是梅妈妈给我的。”何雅媛摇头。

“梅妈妈人呢？”

“她，早在一年前便过世了，否则，我也不会孤身一人回这桐木水来。”何雅媛眼圈一红，梅妈妈就是那位视自己为女儿一直保护着自己的老鸨。

三人均一阵失望。若真跟这曲儿有关，那这曲儿的知情者该是知道点内幕的，没想到知情人竟然去世了，世事还真不凑巧。

日期：2009-05-26 19:24:01

第一百八十章 画舫之约

钟小于受金子之邀，在桐木水的一艘画舫中，与其小聚。

早在薄平城，钟小于就见识过金子的懒散，所以，钟小于对金子忽然出现在桐木水，很是怀疑。

“我是循仙迹而来的。”金子难得认真地说，“桐木水是有名的长生之城，城里隐匿着仙人，所以我也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大仙。”

钟小于不信，以金子连挪动一步也嫌麻烦，连做鉴定亦要睡在大床上的散漫，绝不会对什么修仙之类累赘疲劳的事感兴趣。

金子也看出了钟小于的不信，干脆躺下在画舫内放置的御寒的厚厚的毛衾上一动不动。这正好证明了，金子并不是个热衷于修道炼仙之辈。可是，若真是如此，那亦还是有矛盾之处。一金子是修道练武之人，但他性格散漫，修业不精，但他一口轻气却能将刺客击退？二金子不是修道练武之人，懒散成性，但他却能一口轻气将刺客击退？左想右想，钟小于想不出一条合理的理由来解释金子在舞会上的举动，而且，就看那卫丘拍卖会上的表现，金子也断不是泛泛之辈，那么，他是假懒还是真懒，是以前不懒现在懒，还是以前懒现在不懒，或者是以前不懒现在装懒？

钟小于想不通，决定不想了，天知道他的武艺哪来的？也许是哪个世外高人不忍心看这个家伙又懒又弱，于是大发善心便将自己的全身功力让渡给金子了？恩，极有可能。说书里的那些大侠英雄们都是有如此奇遇的。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钟小于稍稍有点羡慕地看着金子，真是个幸运的家伙，为什么我遇上的师娘和师傅就不干脆地将武艺直接传授给自己就好了呢？

被钟小于热情的眼光盯着实在受不了了，金子在毛衾上一翻身，无奈地说：“好吧，我说，都是因为这个家伙，我才来这桐木水的。”金子的实话说了一半，另一半是因为，早在陆大人吩咐了任务给钟小于的时候，他就有意地跟到了桐木水。

当然钟小于不知道。他的视线自然地落到了那个家伙身上。金子所说的那个家伙，就是那位穿着白衣的男人。

“他叫方之介。”

方之介此刻正举着一个玉笛细细端详着。虽然是大寒天的，连钟小于这样的修元之人都要穿上厚衣，更别说金子身上套着皮袄还要盖着毛衾。他却不畏寒似的，只穿着一件单衣。寒风料峭，吹过来的时候如刀割脸，他毫不以为意，只专注在那只玉笛上，似乎他的世界，就在于那玉笛，而他，不把玉笛研究个透彻绝不罢休。

这种鬼天气！是谁提议还要到这几乎都是冻水的画舫上的？钟小于受着寒风，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从何处开口，但介绍自己似乎是有这个必要的。

“方公子，在下钟小于。”

方之介却似乎没有听见，依然盯着那只玉笛。

金子见钟小于的面子几乎要挂不住了，推了推方之介：“湛青剑！”

这下他总算有了反应，从玉笛上收回视线，看着钟小于，不，确切地说是钟小于手上的那把湛青剑。

“我对钟小于没有兴趣，但对湛青剑有。”方之介将玉笛放到一边，不看钟小于半眼，“你能将湛青剑卖与我么？”

钟小于被方之介的大实话堵得又气又恼，“这湛青剑是一位前辈赠与小辈的礼物，小辈在未完成他的吩咐之前，断不敢将湛青剑随意处理。”

“不知那位前辈是谁？若是我完成了他的吩咐，是不是就有资格得到这把湛青剑？”

“不好意思，我对你能不能完成前辈的吩咐没有兴趣，但对金子有。”钟小于来见金子原本便是为了那何雅媛遇刺一事的，这个时候同样说得老实不客气地反驳回方之介。

方之介对钟小于的回答无视，直接看着金子：“那么，金子，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对他吐露半个字。”

“是。”金子如获大赦，倒头便睡。

钟小于一时怔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考虑一下将湛青剑让与我罢？”

钟小于又是苦笑。他生来不是故意与人过不去之人，但对这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方之介，却是真没了办法。他想要是把阿部或吴雪萤一同带来便好了，他们一定有办法应付这难缠的方之介。

而在这方之介说出要湛青剑的时候，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其他别的，钟小于竟发觉这画舫中似乎有异常之处。明明只有三个人，但钟小于敏锐的鼻子嗅到，这个画舫里，似乎还隐藏着第四个人。

第四个人的气息很弱，所以一进这个画舫的时候并没有发觉，还以为是画舫里残余的味道，但当这方之介说出自己的意图的时候，那气息忽然变浓了，所以钟小于才察觉到了。但钟小于并没有胡乱张望，若是他们不愿意让第四个人出来的话，一定不会让自己发现的，只是，感觉到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湛青剑，甚至是头颅的感觉，并不大好。

局面一时显得有点尴尬，方之介似乎没有意思再多跟钟小于商量的意思，而钟小于亦不知道该如何与这方之介交涉，唯一可以缓和气氛的金子，却事不关己地蒙头大睡，钟小于着实无奈。

画舫中少了言语，显得更加冷清，而那寒风灌了进来，让钟小于忍不住又缩了缩肩膀。

与寒风一同灌进来的是一阵琴声。

琴声很熟悉，也很悦耳动听。

但钟小于听清楚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仿佛这琴声，比那冷风更料峭刺骨。

是那首曲儿。

是刘金禄与王裳死的时候曾经奏过的曲儿。

钟小于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仿佛听到了从地狱传上来的阎王之声。

口里说着对钟小于没有丝毫兴趣的方之介，这个时候见到钟小于吓白的脸，却是勾起了好奇，“怎么？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钟小于便呼啦一声拉开了画舫厚厚的、原本遮掩着他们的帷帘。

于是更多更猛的冬风呼呼地冲了进来，那画舫中沉闷却温暖的空气一扫而空，变得寒冷而清新。

蒙在毛衾内的金子冻醒了，发现钟小于竟然把挡风的布帷都拉了开来，气愤：“虽然我是懒，但你也不用想冷死我吧？”

钟小于什么也听不到，只循着那声音，在湖上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