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6-14 16: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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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说，老金在课堂上所讲的超弦理论，给我们全班同学都造成了很大心理冲击，也引起了不少同学的深思。

牛鞭说：“丫的，得，这下我的科学观可全被颠覆了。原来世界上真的可以有鬼，只不过我们叫做‘鬼’的那个东西，未必是“鬼”，而是来自其他维度世界里的物质，甚至包括一些“暗物质”。我们目前的科学还解释不了，所以就笼统地称之为鬼。”

雷立刚在一旁添油加醋：“既然有鬼，那么也就有神了哟，应该也是五维空间以外的东西。”

牛鞭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那为什么有的被叫做鬼？有的被叫做神？它们称呼上有这么大的差异，显然不是一回事，那么，哪些是鬼？哪些是神？到底区别何在？”

雷立刚一摊手：“这你可别问我，我要回答得了，还会跟你在一寝室吗？我早就去英国皇家科学院去了。”

……

不仅他们俩，班上的其他同学，也都议论纷纷。多数都认为很有启发性。但是，也有少数喜欢实用知识的同学，对老金的教学方法很不满意，因为又过一两周后，老金完全不按书本讲了，而且没有讲义，甚至似乎也不备课，想到哪讲到哪。

那一小部分学生为此去向系主任投诉。结果，系主任有一次在老金上课时搞了个突然袭击，直接在课堂上，当着我们许多学生的面，问老金：“《科技考古学概论》主要讲什么？”

老金忽然被打断，微微有些尴尬，回答：“主要是对于无任何文字记载的史前考古，需要借助一系列的自然科学方法检测出绝对年代 。”

“哪些方法？”系主任追问。

“恩……方法很多，比如，碳-14 断代、树木年轮断代、热释光断代、钾-氩法断代、古地磁断代、裂变径迹法断代、氨基酸外消旋法断代、黑岩水合法断代、铀系法断代、电子自旋共振断代等。”老金回答。

所谓碳-14断代，又称放射性碳素断代。其原理是，地球生物均汲取碳水化合物为养料，一般体内含有浓度与大气中相同的放射性同位素碳-14 。

生物体死亡后 ，体内积淀的碳-14便以每隔约5730±40年减少一半的速度递减。只要测出有机物(如木炭、骨骼、贝壳)中残存的碳-14比度，便可推知其死亡年代 ，从而得到有机物所在地层和遗迹单位的年代 。

因大气中碳-14浓度实际上是起伏的，所测年代与真实年代会有差距，需经树轮年代对比校正才能使用。

通常说的距今多少年，按国际通例，统一以公元1950年为起点。该方法适用范围在5万年以内 。它几乎不受任何地理条件、气候和文化因素的影响，有利于作广泛的比较研究。其出现被誉为“考古年代学的一场革命”。

所谓热释光断代，是利用绝缘结晶固体的热释光现象进行断代，主要适用于考古出土的陶器和其他用火烧过的粘土样品。所得到的年代是标本停止焙烧的年代。测定的年代范围可达数十万年；

钾-氩法断代，是利用岩石中钾40衰变成氩40的原理进行断代。在考古上主要用于测定年代久远的旧石器遗址和古人类化石的年代。

树木年轮断代，则是利用树木年轮的生成规律测定年代的技术。树木年轮的宽窄与气候有关；旱年窄而温暖多雨年份宽。所以，在同一气候区内，树木年轮有相近的变化 。如果把确知砍伐年代的树木的年轮变化，在坐标纸上绘成曲线，再依次同生长期部分交错的树木的年轮变化曲线相连接，便可得出一个地区树木年轮演变的主序列，并一直上溯至史前时代。将同一地区考古发现的木头标本，与此年轮序列相对照，即可判知标本的年代。此方法精确度很高，发明于20世纪 。通常在考古学中用来校正碳-14断代法测出的年代。

以上，都是我们《科技考古学概论》里的主要内容，应该说，这些知识，十分实用，而要学通却并不容易，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何况在这门课程里，我们还要学勘测技术的应用，例如：空中摄影、遥感技术以及地下勘探。这些，都难度相当大，但老金在上课时，却将宝贵的时间多数都拿来讲那些毫无实用价值的“超弦理论”，这让一小部分同学有些不同意见，也是可以理解的。

系主任顿了顿，严肃地批老金：“以后上课，还是要按教材来，不要天马行空，超弦理论，哪怕是物理系，起码也得硕士才会略有接触，博士才会对它做点基础研究，你让这帮大三学考古的孩子听这些，不怕把他们的思想搞混乱吗？”

那之后，老金就再也不谈这些了。

甚至有时候我课后去问他，他也神色犹豫，躲闪其辞。

人都是有好奇心和逆反心理的。老金越这样，我越想去问个究竟。何况，我有一种直觉，就是，他似乎是听说过“丹书白卷”的，因为我第一次对他提起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分明亮了一下，虽然，只是瞬间。

而“丹书白卷”这四个字，是我心底的一个谜，它对我来说，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我母亲传递给我的一个信息，如果找出谜底，我也许能更平静地面对亲人的离去。

为了搞清楚老金具体住哪套房子，我还悄悄尾随过他。奇怪的是，老金的生活非常单调古怪，在上课的时候，他就曾自称是“独身主义者”，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他可谓是“深度宅男”，长期过着教室与家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简直令我无法想象他独自在家如何消磨时间。

我还曾敲过他家的门，敲了五六分钟，也没一点反应。但我亲眼见他是回了到家中了的。

只有偶尔，老金会在下楼去附近小卖部买烟，或是在夜色下独自散一散步，当这时候，我若恰好遇见他，他打招呼，他会和气地回应，并一边走，一边和我聊一小会儿。

所以，空闲时候，或是下了晚自习去操场跑步之后，我经常到老金家附近溜哒，期盼着他万一正好下楼，可以上去聊一阵子。我想，说不定，万一他说漏了嘴，我就能套出“丹书白卷”的秘密。

在老金家附近溜哒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九眼桥双奇”之一，川大奇人黄大叔。竟然也经常在这一带溜哒。

起初，我以为他只是随意散步，恰巧散到了这里；后来，时不时遇到他，我又想，也许他是在校园里拣垃圾以维持生计，他若成天在校园里四处拣垃圾，那我遇到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再仔细看，他却并非拣垃圾，而是与我相似，似乎是有目的地在这一带转来转去，仿佛也是为了等待什么人出现。

不知道如今，有多少90年代在川大望江校区读过书的人，还记得那位每天背个书包，在川大旁听各种课程的“求知若渴黄大叔”。

这位60多岁、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老人，给所有人的最深印象，是其生活的清苦与学习的勤奋。殊不料，他却经常在四教、二教、游泳池这一带，走来走去。1999年秋天，我为了能尽可能多遇上老金，也经常在游泳池一带的老教工楼散步，如此，自然时常会碰上黄大叔，一来二去，我和他就熟悉起来。时不时地攀谈几句。

攀谈中，他会问我，为什么来这一带散步，我觉得没必要隐瞒他，而且心中的疑惑确实也希望找个人倾速，就一五一十把小时候我母亲的那个梦、殡仪馆里听到的“丹书白卷”四个字、金老师在《科技考古学概论》课里讲的超弦理论……都向黄大叔说了。

“那么，你到这来，就是希望能碰上你们金老师，好多向他问问？”

“是啊”，我说。

“那你课堂上或者课间休息怎么不问？”

“问了呀，可金老师说，系主任批评他了，他不能再多说。”

“我看啊，你们那老师，不是不能多说，是不想多说。”黄大叔笑了笑。

“什么意思？你了解他……跟他很熟？”我有些疑惑地问。

“不熟，也不了解。” 黄大叔依然只是笑笑。

年轻人总是没城府一些，黄大叔问我什么，我总坦然相告，而我问他什么，他却从不说点实料。但是，聊得多一些之后，我渐渐发现，他的知识其实并不丰富。川大的学生其实经常爱以讹传讹，说什么这黄大叔已经旁听完哲学系、物理系、生物系的课程，对数学、化学也有所涉猎，甚至说他学问比很多博士还高，这些，其实都是谣传。

在和他的交流中，我还感觉，黄大叔的思维也算不上清晰，说话时常牛头不对马嘴，应该有着轻微的精神问题。

一个夜晚，我下了晚自习，想要散步到老金附近看看，那晚的月色很好，据说有思想的人都喜欢在月夜里仰望星空。说不定老金此刻正在他家近旁的月色里散步呢。

我走过去，离老金所住的那栋老房子越来越近了。我在附近小路上走了一圈，并没看到老金，就在我打算返回寝室时，我神使鬼差地往老房子与游泳池之间那片最荒僻之地走去，仿佛有什么声音，在指引着我过去。

那里因为是个死角，在夜晚很少有人。我走近时，略有些意外地看到，老金正站在那里的一棵大树下，低着头，像是在练瑜迦，又像是在做祷告。月光从高大的乔木枝叶间洒下来，如同斑点印在老金身上，那情景竟然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我正在疑惑，犹豫着是否适合上前打扰，忽然，我看到从树旁阴影处的灌木丛中，悄悄出现一个黑色的影子。

(我神使鬼差地往老房子与游泳池之间最荒僻之地走去，仿佛有什么声音，在指引着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