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老远地看见禾场上有七八个年轻媳妇在议论什么事，小田说﹕〝她们肯定是在议论队长女伢眼睛被戳的事，我们也过去听听，看她们说些什么。〞我和小左也觉得听听了解情况，还是很有必要的。

我们一到禾场上，就见会计的老婆赵贵娅站在人中间，眉飞色舞地在讲些什么，当我们三人走近时，我就听见贵娅嫂子说了句〝他是谁也怪不上了，这叫火烧乌龟，痛在心里。〞

〝为人啦，不能做缺德的事，做了坑人、害人的缺德事总是落不下好，就是不该让下辈人来接受惩罚，伢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让伢为大人的错来遭罪呢？〞心地善良的春桃姐轻言细语地说。

围在一起的妇女正谈的起劲，就听见看守仓库的治根老头大声说话了﹕〝你们讲这事还有个完没有？都这半天了，该干活了。再说，队长家里发生了这样的惨事，你们高兴了是吗？〞

〝老家伙你又不是个头，又不是个尾，你管的是哪门子的闲事，现在干部们都不在场，我们歇一会儿，你又想去告状了？〞贵娅嫂子大声地顶撞根老头。

〝本本他三岁的儿子失错戳了他六岁女儿的眼，到成了你们的话把头了。这自古以来，不是冤家不成父子，兴许这儿子就是冤家讨债来了呢？这紧有个么事好说的。〞根老头的这句话，引出了年轻嫂子们更多的话头。

日期：2011-9-2 15:10:00

贵娅嫂子马上接过治根老头的话说﹔〝这老头说他的儿子是个讨债鬼，我看有点象，这儿子一出生就害得他老婆进医院抢救，差点就要了他老婆的命。这才三岁又把他女伢子的眼睛戳了，这往后的时间还长得很，还不知要给他惹出什么麻烦来，你们等着瞧热闹好了。〞

平时很少讲话的娥子嫂听了贵娅的话，眉头紧锁，欲言还休的低下头，春桃见她这模样，细声细气地对她说﹕〝你有话就说，憋在心里久了会生病的，我们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尽管说，不碍事的。〞

娥子在春桃的鼓励下胆怯地说﹕〝我去给他儿子洗三的时侯，闻到他儿子身上蛮大一股药水味，他儿子一哭，我闻到的药水味就更浓些，别人都说没有闻到，我到现在还感到有些稀奇，你们说这孩子是来讨债的，我看有点象。〞

娥子说的洗三我们三个知识青年也听懂了，孩子生下后的三天内洗澡，在乡下就叫做洗三。

〝你这一说，到是让我想起来了。本富喝农药死，就在他儿子出生的前一个星期，他这儿子会不会是本富托的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本本队长这一辈子就见了个鬼。〞春桃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她周围的人还是听得很清楚。

〝这件事你们可不能瞎扯，荷香和本富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陈婆婆一个人活得够可怜的了，你们可不能挑起些伤心的事，让陈婆婆活不下去。〞玉珍姐的这句话，把还想发议论的妇女嘴给堵上了。

日期：2011-9-5 14:54:00

小左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问我﹕〝她们讲队长家里的事，怎么又扯到你房东陈婆婆的身上去了？你听懂她们在说的些什么？〞还没等我开口回答小左的问题，小田在一旁回答﹕〝嫂子们在一起扯是非，你也把她们的话当真，队长的儿子才三岁，晓得个屁，可能是看见她姐姐的眼睛长得好看，戳得好玩呗。〞我听了小田的话，陷入了深深地沉思。自古以来就有冤冤相报的传说，这些嫂子们的议论决不会是空穴来风。特别是娥子讲的事，更让我起疑心。她讲给队长的儿子洗澡时，闻到他儿子身上有农药的味道，看她的表情，决不是在扯什么是非，而是觉得队长儿子身上的农药味道很诡异，春桃才把本富喝农药的死和队长儿子的生连在了一起，这里面说不定就是因果报应在起作用。

〝你在想什么呢？我们的生活补助费要不要去找其它的干部问一下。〞小左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考，我忙回答他﹕〝没必要去问其它的干部了，我们都回去吧。〞

日期：2011-9-8 23:57:00

我们三个知识青年各自回家，我一进家门就见陈婆婆坐在堂屋的小靠吧椅上，撩起搭在腿上的围腰巾擦眼泪。她见我进屋，忙站起身来向厨房走去。不一会儿，她就从厨房里端出饭菜对我说﹕〝你都忙了半天了，快饿坏了吧，快坐下来吃放吧。〞陈婆婆对我的客气和热情，反而让我感到心里难过，端起饭碗看着碗里的放菜也无法下咽，陈婆婆见我这样，就轻声细语地问我﹕〝是饭菜不合口味吗？〞我摇摇头，忍不住想问我心里想的话﹔〝我是看见你伤心，我心里也难过。我哪里还有心思吃你做的饭。我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做错了事，老惹你生气。真是对不住你。〞我明知陈婆婆伤心不是为了我，我只好转个弯来从侧面了解她伤心的原因。

陈婆婆听我说这话，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又撩起围腰子擦眼睛，时间就在我和她默默对坐着一分一秒的溜走。短短的几分钟我感觉象过了好几个月。

〝我今天伤心落泪，确实与你无关，只是我想起了、、、

陈婆婆终于打破了饭桌前的沉默，可说了一半就顾虑重重的不想再说了。

〝陈婆婆你有什么委屈伤心的事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我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陈婆婆，只好这么说。

〝好吧，我就讲给你听，今天是我儿子三周年的忌日，他一狠心甩下我就走了，我这孤老婆子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他得错了病，阎王要他的命，你也怨不得他。〞我只好这样安慰陈婆婆。

〝不是你说的这样的，他是吞农药死的。他死得冤啦，死了还背个坏名誉。〞

听了陈婆婆这话，我联想到禾场上嫂子们的议论，冥冥中我觉得这个世上因果报应确实存在。

日期：2011-9-13 10:11:00

〝 陈婆婆你别伤心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儿子和媳妇为什么都想不开，要寻短见呢？〞我还是忍不住地问起了陈婆婆的伤心事，我想这下可坏了，陈婆婆肯定会伤心的哭泣不止。玉珍姐曾经嘱咐过我，不要在陈婆婆面前提他儿子、媳妇的事，今天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犯了这一禁忌。

日期：2011-9-13 19:41:00

让我感到奇怪是陈婆婆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伤心，她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像不认识我一样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地问我﹕〝你在外面是不是听别人说了我儿子和媳妇一些什么话，你来这样问我，别人要是说我儿子、媳妇的坏话，我也没有办法，你千万别跟着说，我们这里的人心可毒，小心别人害你。我的儿子和媳妇都是循规蹈矩的人，有一天，我的媳妇被人调戏了，我儿子去和那人理论，反被别人说成是阶级斗争新动向，用美人计腐蚀干部。可怜我媳妇受了委屈，还被别人骂成狐狸睛，害我媳妇，说她利用美色拉干部下水。〞

〝那他们两口子为什么不到区里和公社里去告那人呢？〞我听了感到很气愤，忍不住地问了陈婆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