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5-29 15:54:18
一百零一
眼看着高考的日子即将临近,小沈的心思却难以集中,学习的效果也不甚理想,自己感到焦虑万分。在这段日子里,很少对母亲发脾气的小沈,几次以不耐烦来应对母亲的絮叨,搞得一贯慈祥的母亲几度眼泪汪汪。
事实证明,这种宁静仅是波涛前的平静。陆续的,一些相关的信息不断传来。在小沈的学校里,在我们的居委会,在父母的单位里,乃至小沈的祖籍,那个戴毡帽、脚划船的小桥流水的地方,出现了一批批神秘的人物,他们打探小沈和沈家的一切。
终于,在五月底的一天,有人通知小沈到上海武康路的市招飞办公室。市招飞办里,小沈向一根管子内拼命吹出了一口长气,仪表上的水柱达到了理想的刻度。有位领导模样的男人对我说,你可以了,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包括身体、学习和表现。我听后很激动,也很感慨,小沈身上的种种缺点和不足,在老师、同学、邻居和乡亲们的掩护下,都统统被遮蔽了。
很快,此次在上海招收的100名男飞行学员和25名女飞行学员,我们和家长及老师齐聚在上海的一所军队礼堂,在市领导和警备区领导的主持下,举行了一场隆重的仪式。随后,一群敲锣打鼓的人们把“祝贺沈某某批准成为飞行学员”的喜报贴在了我家的大楼门口,小沈顿时成为了这些日子里的明星人物。
六月初的一天,班主任专门来到了我的家里。她说,下个月初就要高考了(我们那时高考日期为每年的七月上旬),而你在六月底离开上海,学校考虑明天就为你举办一场欢送会,因为举办时间太晚将会影响同学们的复习迎考,目前大家都已经回家复习,明天欢送会时同学们不一定全部到齐。我眼眶湿湿地看着班主任,我感觉学校和老师对我太好了。
第二天,我伸手向父母要了一些钱,我买了几包糖果,然后赶到了学校。
在我们上课的教室里,学校领导、我的全部任课老师和我五年共同学习的同学们,大家济济一堂。在我向大家分发了糖果后,校领导照例发表着那热情洋溢的讲话,各位老师也纷纷向我祝贺,同学们则在疲惫不堪的面容上露出了热情的笑脸。他们对小沈的评价无须再提,这种场合里的讲话内容绝对不能当真,但对于他们的真情流露,我沈某人至今难以忘怀。
我们的班主任,一位资深的数学老师,她此时的心情相当的复杂。眼前的小沈,既是当初那个正菱形的下顶点,又是近几年里的上顶点;既是一个为看爱情电影谎称拉肚子的家伙,又是学校里的第一批男团员;既是一个有可能成为她实现自己工作目标的调皮蛋,又是一个打乱她计划而另谋出路的准职业军人。我在转业后曾去她家看望过她,她送我出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忧伤,或许她当时心里早已料到,沈某人的性格只适合于自然科学!
我们的语文老师,一位四十多岁就头顶微秃的眼镜男,他那天讲了很多的话,言语间充满了诗意。小沈是他的冤家,小沈可以把契诃夫的一段文字扩写成数千字,让他在课堂上朗读到几度咳嗽;小沈可以在作文里指桑骂槐捉弄他;小沈可以在语文竞赛中让他大出风头。那些日子里,小沈曾经在作文里为自己即将的离去表达过伤感,他那次破例没有为我的作文打上“优”或“优-”,而是在后面写下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我们的物理老师,一位民主党派的女教师,她总是评价我一个“稳”字;我们的化学老师,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她经常对我的自以为是感到愤恨;我们的英文老师,一位胖乎乎的娃娃脸中年女教师,她因为我常常学她嗲溜溜的发音而用粉笔头丢我;我们的政治老师,一位五十来岁外地口音男教师,他有时会因为我的不够进步思想而找我促膝谈心;还有我的那些同学们……
那一天的情形,让我始终难忘;那个年代的老师,就像是我们的家长;那个时期的同学,正恰似我的兄弟和姐妹。
许多年过去了,我仍然非常地想念我的老师和同学们。在此,无论他们是否能够听见,我都要对他们说:老师和同学们,我沈某人能够和你们有过一段共同的时光,那是我的幸运!老师和同学们,如果有机会,你们不要嫌弃,我还想做你们的学生和同学!老师和同学们,我沈某人自己不争气,我给你们丢脸了,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