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4-27 9:08:00
“什么?天花?你是说天花?!”杜少谦显得有些吃惊,继而突然提高了嗓门脱口问道:“那么,那么陈连长是否还记得,在这些患病的战士,尤其是文职干部当中,是否有一位姓吴的人?”
杜少谦此话一脱口,我当即就明白了其中的隐义:业已身亡的吴先生脸颊之上确实有些清浅的痘痕,这一点凡是见过他的人都会留下印象,甚至在麻条沟我与他初次见面就注意到了;而文职干部之说也跟吴先生的身份相吻合……我的心头为之一颤:倘若当年的患者之中真有吴先生在内,那么就是说,他对魁岭周遭的地界儿应该很熟悉,这样以来事情就更复杂了:一个人重回旧地被杀,显然不能排除其与之前的旧人旧事无关!但是,吴先生生前的种种表现完全是一副初来乍到的样子,究竟是吴先生在有意隐瞒这段经历,还是这件事的确仅仅是凑巧而已?
这时候陈连长说道:“杜科长,实不相瞒,这毕竟是十多年的旧事了,那个年月的部队都是打散了拼凑,重组过后再上战场拼命;兴许今天同志们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着,明天就性命不保阴阳两隔了,死伤就跟家常便饭似的,我又怎么能记得过来他们每个人的姓名呢?再加之上级为了避免更大规模的传染,索性将染病的同志门护送到了魁岭找乡亲们帮忙照看,人员就更是散乱不堪啦……”
是了!是了!我的心脏嘭嘭乱跳得厉害,陈连长这番话已然填补了我的疑惑,那一刻我确信:被割掉头颅的吴先生必定是当年染病患者中的一员了!!
我抬起头来去看杜少谦,双目乍一交接,杜少谦倏地避开了我,接着向陈连长问道:“当时大概是几月份?陈连长能不能帮着我再回忆一下。”
陈连长脱口说道:“一九五二年七八月间,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杜科长,绝无差错。”
杜少谦踌躇片刻:“陈连长,那么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2012-4-28 15:32:00
陈连长满脸严肃:“后来……后来,由于美军投掷的四格弹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其中难免会有部分未炸裂的哑弹,上级领导发现这个问题后,就临时想出个法子来:抽调部分士兵组成一支小分队收集防区内的这些哑弹,然后挖掘了一个深坑进行掩埋处理……再后来,美军利用细菌丨炸丨弹残害军民这件事引起了国家的高度重视,幸亏咱们采取了及时的防范措施,才没有造成更大的灾难。只不过,当时抗美援朝战争的情况仍不明朗,战机瞬息万变,那些被埋藏的哑弹重新发掘之事只能被迫搁置下来。待战争终于取得胜利之后,紧接着又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换防撤军,许多因战争遗留下来需要处理的事情堆得比山都高,别说当时下命令的上级领导不记得这些哑弹,就是亲自参与掩埋工作的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是,谁又能料到,这个隐疾在过了这些年以后,居然又……”
杜少谦猜测道:“陈连长的意思是,现在那些细菌哑弹又重新死灰复燃?而你们正在日以继夜做的就是这件事?不过,既然那些哑弹埋在地下那么多年都没事儿,怎么突然之间就……”
陈连长打断杜少谦:“问题就出在这块儿!战争结束之后,我本来随着部队已经离开这里了,岂知造物弄人,我所在的高射炮团其后几经改编,建制被打乱,上级领导得知我曾经在此参与过抗美援朝之战,言说我熟悉这里的环境,工作起来得心应手,所以就将我派到了这里担任了驻防连长。最初的那些年诸事太平,只是……就在前不久,却突然发生了一件让我深感不安的怪事,这才让我猛然记起了那些埋在地下的祸根!”
“是什么事情?”我插嘴道:“陈连长,难道是咱们军营里的士兵被那些东西给……”
“倘若真如你猜测的那样,是咱们自己的战士受到了它们的毒害,那问题就不会像当下这般严重了!”陈连长摆手道:“现在,受害的恰恰不是咱们自己人……你懂了么?”
陈连长的话让杜少谦和我都略有错愕,杜少谦“噢”了一声:“不是咱们自己人,那是?”
2012-5-7 8:09:00
陈连长继续说道:“战争刚刚结束,中朝双方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军队各归其位,然后重新划定驻防区域——可能你们来到军营时也已经看到了,咱们的哨所跟朝鲜的哨所是比邻而居;而现在,就是他们的士兵出了问题!短短半个多月,才半个多月而已,朝军已经更换掉了两批驻防的士兵……其实,起初这并未引起我的注意,更换驻防士兵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后来看到那些士兵都是被担架抬走的,这却让我大惑不解了。因着经历过抗美援朝之战,我对那绕口的朝鲜话略通一二,离得近自然就听了些只言片语,待经过仔细推敲才得出了结论:这些被抬走的士兵都是染了霍乱之疾!后来,我看到朝军在他们所辖范围内查找病源,这才恍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些埋入地下的细菌哑弹。于是,我根据自己的记忆苦苦地搜查,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就在这两天让我确定了它们的位置,凑巧的是,那些要命的东西偏偏位处我方领土,而且,居然就在军营之内!”
杜少谦接过话来:“也就是说,这些细菌哑弹很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地下腐烂滋漫了?再加之此地又位邻鸭绿江岸,连年累月的洪水泛滥,导致地层潮湿,所以它们已经顺势越过了两国的边界线?”
皮五听罢愣头愣脑地说:“那……那这再好办不过咧!陈连长只要知会他们一声,两家合力把这些玩意儿挖出来销毁不就大功告成了嘛!干嘛还藏着掖着,弄得神神秘秘的?”
陈连长瞟了两眼皮五:“凡事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倒好了,我也就不用这么煞费苦心!杜科长,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明白,战争是非正常时期,双方那可都是同仇敌忾,有劲儿往一块使,恨不能同穿一条裤子,简直不分你我;可是一旦和平了,事情就得有一说一,容不得半点差池。远了不说,前两年咱们还跟苏联称兄道弟,可是转眼之间这个所谓的老大哥就翻脸不认人了,马上跟咱们算起了旧账。这件事虽然小,但保不齐就会被无限放大,我就是怕因为这个双方再起什么争执——毕竟现在是对方受害,而病源又在我方。”
杜少谦点头道:“嗯,陈连长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可是,这毕竟不等同于普通的清理工作,应该由相关部门来进行专业处理,陈连长为何不上报?”
2012-5-7 8:10:00
陈连长唉声叹气道:“现在朝方正在加紧查找病源,咱们若是坐以待毙等待相关部门来处理,怕是黄瓜菜都凉了!而且,现在正值雨季,道路难行,就算来人最少也得个十天半拉月吧?杜科长你为了查案不辞辛苦,不避险阻登上江心岛,往大了说不就是为国为民么;陈某现在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所以才不惜舍命来做这件事!”
“陈连长当真是用心良苦!”杜少谦托着饭碗轻轻晃了晃,“这也就是你用白米加肥肉改善士兵们伙食的缘由吧?”
“看来,什么都逃不过杜科长的双眼!”陈连长笑道:“还是那句老话,既然我把这件事如实坦诚相告了,还希望杜科长离去之后就不要再回来,我是真的不想有无辜的人再牵涉此事。话说回来,陈某确实再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啦。”
杜少谦客气道:“哪儿的话,陈连长已经帮到我了,起码,因为这件事我们获得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或许他日找到真凶靠的就是它们!”
陈连长颔首道:“这就好!这就好!那……陈某这就少陪了,那头我还得赶紧去忙活忙活。另外,你们夜宿之处我已命人安排妥当,饭后自然会有人带你们前去。”说罢,陈连长匆匆走出了屋子。
陈连长告别之后,杜少谦心不在焉地拾起碗筷,嘴里缓缓念道:“时间,时间,时间……”
我疑问道:“杜科长,难道陈连长说的这件事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杜少谦摇头道:“不是这个。我是说时间有问题……对,是时间。你应该还记得,陈婆曾经说过,当时张树海和李光明的两人是什么时间来到魁岭的来着?”杜少谦自问自答,“是抗美援朝期间,没错,就是在那个时候。可是,吴先生呢?假设他就是当年那批染病患者的一份子,那么他也是在那个时候被送到了魁岭,这样以来……时间就重合了!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
“杜科长是说,很有可能三人个相互之间有过接触?”我抢话道,“要是这样的话,江心岛谷底的怪诞沙船之谜就不是孤立存在的了,这件事很可能也跟吴先生之死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不能完全肯定。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赶回魁岭,然后请陈婆来确定我们的推测。但愿她不会忘记当年发生过的一切!”杜少谦踌躇满志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