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奶奶生病了。她在解放后,进入了商业系统,在一个国营的商店作售货员。顺便说一句,我奶奶没念过书。她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字都不认识。在进城后人生地不熟的,她能靠推小车卖东西,养活了全家好几口人,你说她多厉害!而且,在五十年代她正式进入了国营商店,当了售货员,一直干到退休。是不是挺神的?
据大姑说,奶奶好像是在商店遇到了一个耍赖的顾客,两个人拉扯起来,那个男人把奶奶给推倒了,脑袋受伤了。这个应该是属于工伤。办工伤手续和认定什么的,需要跑好些地方,还得去医院给奶奶看病复查什么的。大姑那时候在单位倒班,经常是后半夜下班。回家也不能睡觉,要做早饭,然后带着妈妈去看病。在外面跑了一天把人送回来,马上还要急匆匆再去上夜班。大姑累得能站在电车上睡着了。这个过程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可以想象大姑的辛苦。
可女儿的辛苦,并没有让奶奶对大姑好一些。她不痛快时该作还作。有一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不高兴,又对大姑又打又骂的,还不许她吃饭。大姑终于不想再忍了,拿了一床被子就搬到单位宿舍去住了。这种一点温暖都感受不到的家庭,让大姑想有个自己的家。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姑父再次探亲回来了。
面对大姑父的请求,大姑考虑了之后,答应结婚了。从这个角度说,我奶奶帮了我大姑父一个忙。她把女儿给泼出去了。
婚礼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大姑父约了几个同学一起,骑着自行车,接走了大姑。大姑那天下夜班,她直接穿着工作服去结的婚。什么嫁妆和陪嫁都没有,大姑只带了一个小包袱,是她的简单衣物。没有新被子,没有新衣服。娘家没有给。自己置办的东西都被小姑子给用了,她啥都没了。到了婆家一看,也是啥都没给预备。大姑说‘连个布丝儿都没给’。大姑没想到婆婆干脆什么都没准备,心里有点凉。
大姑的婚礼,我听着都觉得挺可怜的。不过大姑自己说‘穷啊,有什么办法?有的女同学嫁条件好的,结婚准备的东西可多呢。看着就挺像那么回事的’。我问大姑‘当时后悔没找家里条件好的男孩子了吗?’大姑说‘那后悔啥啊?不后悔。家里穷富能咋的,吃一辈子啊?我就是奔有能力的找的。两个人一起再挣呗。’
大姑心里想的挺好。可她并不知道,婆家跟她想的不一样。
因为大姑父管妹妹要回东西,以及婚礼拖延的事,已经让婆家对她有意见了。特别是小姑子。她没从自身找问题,而是责怪大嫂‘事多’,‘不体谅我哥’。就这样,大姑还没结婚呢,在小姑子的影响下,婆婆和几个年少的小叔子,就对她有了‘事多’的反感。婆婆总嘀咕着‘儿子的钱以后不归家里’的话,小姑子更是总拿大哥没给家里交钱,都用在给女朋友买衣服臭美上,来攻击大姑。这让几个年少能吃但吃不饱的小叔子,对嫂子有着侵占他们利益的抵触。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称的战斗。媳妇还什么都没做呢,还没进门呢,这些婆家人就已经形成了对她的排斥。大姑从这场婚姻的一开始,就面对着婆家人的敌意。别人已经进入战备状态了,她还一无所知。
日期:2012-01-19 15:50:15
大姑开始在婆家生活了。新婚的日子很短暂,大姑父回部队了。很快,婆媳矛盾就开始了。
这个矛盾是婆婆挑起的,小姑子让它爆发的。
大姑结婚后,婆婆让她把婆家的家务都得做了。大姑需要上班,还倒班,按说挺累的。可大姑在娘家也是干活的人,她没说啥,统统接过来了。没想到,这个婆婆腿脚不好,眼神很好。她专挑儿媳妇的错。什么‘抹布没洗干净’是‘人不利索’‘筷子头没朝下放’是‘人没规矩’,给小叔子装饭盒‘没扣严实’‘没长心’,五花八门,各种毛病。每每都要在全家人面前把这个新媳妇给教训一通。
大姑挺憋屈的。她本身干活就很利索,从来都是手一份眼一份的。刚进门不久,一个人伺候这么一大家子,还要上班加班,哪儿有时间和精力做的那么细致?再说,本来就是个穷家,都吃不上饭,怎么还这么能挑呢?
大姑刚一解释,婆婆就不高兴了‘你别跟我叭叭的。我知道你能讲。’这种攻击让大姑愤怒了,她勉强忍住没讲话,摔门出去了。婆婆回头跟总回娘家的小姑子说了。小姑子可能是觉得,娘家的事,靠娘家妈一个人不行,必须靠她来管理才能行。她主动请战,来找大嫂理论了。
日期:2012-01-19 15:51:04
这姑嫂两个人,在婚前就已经接近是仇人了。互相反感、鄙视都是隐藏不住的。此次正面交锋,一个觉得是替家里伸张正义,执行家法。要给这个新进门的、让大哥为娶她花了很多钱的女人立点规矩。一个是心中正憋气,火气没处发。婆婆是长辈,我忍着。你一个小姑子,算哪个庙里的?你主动来找死,我哪能让你失望?既然你送上门了,闲着也是闲着,正好送你一程。
就像一个是火箭炮遇到了军火库,火光熊熊,无法控制地都爆炸了!
两个年轻女人,从开始的讲理到互相指责、再到互相言语攻击,最后语言已经无法表达她们的各自的愤怒和不满,两个人动手了。大姑,虽然以前很少动手,但娘家是战斗培训基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小姑子,优势是体型比嫂子巨大很多,力气很大。打仗这东西,听人说,是谁狠谁赢。这两个人估计当时都是挺狠的。不过,大姑积攒的怒气,肯定是要更大一些。她以自己的小体格,把比她重30斤的小姑子,给打哭了。当然,大姑也挂彩了。
婆婆发现冲进来时,战斗正在火热进行中。她去拉架,当然是拉偏架。她拉住媳妇,结果大姑脸被小姑子给抓破了。大姑甩开婆婆去打,老太太摔倒了,开始痛哭。她骂大姑,占了她儿子,还打她和她女儿。她撵大姑走,大姑看她不讲理,气得回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