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4-12 3:01:00
我哪里知道小白的老公是谁?但看她一副天鹅般高傲姿态,男人肯定不是平常之辈。
“是我的顶头上司。毫无疑问,他们老早就搞在一起了。他们玩得很隐蔽啊,单位里居然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有人能阴你,你就不能阴他一把?”
“没办法,我那个上司早年就死了老婆,你还能让人家做一辈子鳏夫,更何况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我扔石头还能砸破天?”
我记起巨人酒店开业那天小白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风骚相,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不过这对你倒是好事啊,让小白在他面前美言两句,或许你还能再振雄风呢!”
“草!再振雄风?你知道现在谁在做我们的基站代维吗?老梅,我们都被人当猴子玩了你知道吗?”
“我不明白。”
“你的那些好兄弟,都他妈不是人!他们嫌我是绊脚石、嫌你没出息,让人拍艳照搞倒了我,又把你一脚踢出局了!你知道吗?”
“给我根烟。”我接过烟,亮子给我点了火。烟味很苦,从嘴里一直苦到心里。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固执地说,“这事小白、老洪也许做得出来,但大李绝对是被拉下水的。”
“好吧,就算他是被拉下水的,就算他从头到尾都是被逼的,那他怎么连个屁都不放?你们多少年的情义了,他为了垫棺材底的钱就把咱们卖了?”
“唉,我倒是无所谓了,如今我哪还有心思去想这些。”
“你是无所谓,但是我受不了这个气。”
“你有什么法子?”
这么一问,亮子就沉下头一声不吭地狠狠抽烟,似乎他抽的每一口都是小白他们的骨髓一样。
我刚才的表态完全是发自真心,对这人世间的勾心斗角我早已没有半点兴趣。我不会再祝福他们花红千日,但我依然愿意他们人好百年。
一个月过去了,黑米的案情没有丝毫突破,我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如何去向妈妈交代上。我很长时间没去看妈妈了。这段时间,跟妈妈通过几次电话,总哄她说蜜月还未结束。通话的点总是挑的不巧,黑米不是在上卫生间就是在洗澡。但哄一个月两个月可以,我能一直哄下去么?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整日整夜呆在自己的公寓里,望着黑米在春天里插过水仙的花瓶发呆,它现在空了,我也不晓得该插点什么好,黑米说过去这只花瓶是插百合的,百合属于谁,我当然清楚百合绝不属于她说的那个先她而去的闺中好友,百合是她的过去,但水仙也已乘鲤鱼飞去了,瓶中什么也没有,死寂的水上寂寥的空气,就像呆呆凝视着它的这个男人的心。
我该怎么向妈妈说呢?傍晚时分,我打开录音机,反复听那段录音,黑米的声音一会在这一会在那,最后总停留在那花瓶的水面上,于是我就觉得那儿住了黑米的魂魄。我抱着那段窈窕的魂魄睡着了。醒来时,录音机停止了放音,夜幕彻底沉降下来,屋子里漆黑如墨,我孤单极了。
2012-4-12 15:30:00
我觉得应该去看望妈妈了。六月中旬的一天,H 市的夏天已经来临一个多月了,但这一天的气温却在头天夜里骤降下来,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城市的气候,总在冬夏之间徘徊,春秋短暂到只是让你拿来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换棉袄还是继续穿短袖衬衫。
我看看外面的行人,他们撑着伞,还是昨日的一身行头,那我也就没必要加个外套了。我喜欢冷冽一点的天气,我之所以感到冷,大概是因为在20度的室内呆久了的缘故。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冒出这番心情来描述天气,也许整个生活已无其他可用来打发时间的消遣了吧,但是你别误解,我说的是除却黑米之外的生活。
去妈妈那,我从来都是两手空空。四十多年了,我好像还不知道妈妈欢喜吃点什么,
(来客人了,稍后更新)
2012-4-13 13:30:00
我在家的时候,茶几上总是摆着苹果和鸭梨,但这两样都是她儿子最爱吃的水果。几个月之前,妈妈病后休养阶段,黑米问过我,妈妈平时最爱吃什么,我想了半天,说了三道菜:椒盐河虾、黄焖鸭和蔬菜汤,等黑米将这些菜烧好带到医院的时候,妈妈笑了,说“儿子,你以后有口福了”,我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三道菜是她平常烧给我吃的。我很内疚,我从未真正将心思放一点到妈妈身上,我关心得最多的只是自己。我似乎可以标榜自己疼爱黑米,但是聪明的朋友们,在爱情中所有的疼爱不过都是为了引发自己的心安和快感。在去妈妈那儿的路上,我突然预见到,在不远的将来,在那些黑米缺席的日子里,我也可以没心没肺地活下去。这是多么让人感到悲哀。爱情随即变得虚无起来。我将这一切都归咎于那个罪不可赦的凶手,若不是他,我从认识黑米的那天起,都不会对爱情心生半点迷惘,直至永远。
在妈妈门前的石榴树下站了一会,想应该以什么样一副表情去尝试她的目光,最终我阴郁的脸上什么别样的表情也做不出来。大门是开着的,妈妈背朝我靠在客厅的藤椅上,旁边的一把矮凳上意外地坐着一个人,她的侧脸有一种很熟悉的纤弱和柔美,和妈妈低声说话时,有一缕悬垂下来的发丝总要用手去捋,这个动作也是和某人并无二致。这个时候,我突然期待,假如她回头,呈现在我眼前的脸,要是黑米,那我什么多余的话也不需要跟妈妈说了。
但是卡卡怎么来了,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店里啊。我的手指在门上剥啄了几下,她们一齐撇过头。“儿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啦?”“嗨,先生。”
我没有立即回答妈妈,而是尽量装出正常的声音去问卡卡:卡卡,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陪阿姨啊,米姐每个礼拜都来看阿姨的,她不在,我就过来咯。”她的口气那么自然,自然到我不自觉地想撤销之前的念头,想将那个善意的欺瞒一直继续下去。
“哦,谢谢你。”我走到妈妈边上,摸了摸她的手,“妈妈,最近好吧?”我是何其不争气,这句话才问出口,我就无法抑制地放声大哭起来。
“儿子,你怎么了?你好端端哭什么?我的黑米呢?你是不是和我的黑米吵架了?”妈妈急切地问道。
我说不出话,好半天,哭声才被遏停,但是卡卡却在一旁像个孩子般耸动着自己的肩膀无声哽咽,我擦干泪水,拍拍她的肩膀:傻孩子,你哭什么?我和黑米离了,你哭个屁啊!
卡卡抬头望了我半天,她在稍事停顿的不解之后很快变为我的同谋:先生,你们结婚才多久啊,看起来比哪一对都要恩爱,怎么说离就离了呢?
妈妈抓紧我的手,嘴唇不停地哆嗦,她似乎想骂我但骂不出来。在我的记忆里,她很少这般激动。我让卡卡快去给妈妈倒杯盐水,即便将死别偷换成生离,妈妈的心脏也接受不了啊。
“我不喝水,你说说,你们好好的,怎么突然离婚了?黑米呢,你把我的黑米弄哪里去了?”妈妈的声音逐渐变大,最后近乎声嘶力竭,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从她的口中发出来的。
“妈妈,你冷静一点,我比你要难受得过呢,年轻人的事,有许多,你老年人是理解不了的。”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年轻,你多大了?你还像个小孩一样!快去把黑米找回来!快去!你要是找不回来,就不要再进这个家门,你也走,”她将卡卡扶着她胳膊的手一把甩开了,“你们都给我出去。”妈妈一定觉得我们是一伙的,她一定是认为我们三个正在演绎时下流行的感情游戏。
“阿姨——”卡卡拖长了声音,“米姐将先生银行的存款全卷跑了,跑到天涯海角,再也找不到啦。我也不敢相信米姐竟是这样的人啊!”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妈妈目光犀利地盯着卡卡。
“我是先生店里的员工啊,先生是好人,阿姨也是好人。”卡卡的回答是那么幼稚,但在这个场景之下,却又显得是那么必须。
“你们都走吧。”妈妈的声音细弱起来,她躺倒在藤椅上,目光空蒙地望着上方,最后长叹一口气,合上了泪水模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