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腾,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军悬军深入,虽连战连捷,但尚未攻下江陵皇城。萧铣援军四集,若我军不能在三日内攻下江陵城,必然腹背受敌,虽有舟舰,反为其累。我将敌军舟舰尽数弃于江中,使其顺江而下,前来救援的敌军察看后,必定以为江陵已破,就会迟疑不进,派人前来探伺。这样一来,就给了我军攻取江陵的时机,我军即可从容破城。”
司马冲腾与众将校无不拜服李靖谋略。
不出李靖所料,下游援军见上游漂来舟舰,打捞上岸细察,果见船板上嵌有梁军记号,且年深日久,不能伪造。这些援军本是各州募集,拖拖拉拉的,并不真心为萧铣卖命。见上千梁军战舰漂下,疑心江陵已被唐军攻取,于是各自停军,派探子前来看个究竟再说。
日期:2012-08-08 16:44:03
萧铣到女儿的月华宫探视伤情。
萧月仙被虎京击伤,右臂至今抬不起来。见父亲进来,萧月仙强露笑颜,轻声道:“父皇,女儿听说文大将军又败了。父皇接连几日不眠,也要多歇息才是。”
萧铣轻抚女儿的头发,低声说道:“月仙,你娘去得早。还记得当初我们在罗川乡下的田野里说过的话么?”
“记得。”萧月仙半闭着眼,陷入深深的追忆中,“那时芳草连天,日暖风清,父皇为女儿编的蝈蝈笼子,能装十几个大蝈蝈。女儿一夜难合眼,都在听蝈蝈鸣叫……”
“可是第二天……蝈蝈都死了。你找父皇哭鼻子,让父皇再给你编。父皇没有照办。因为无论多么强壮的蝈蝈,关进笼子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萧月仙听着。
日期:2012-08-08 16:45:28
萧铣伸手划拉了一个圈,“江陵城是一个笼子,这身龙袍也是笼子,皇位、名利,都是笼子。可叹父皇在放弃给你编蝈蝈笼之后,却为自己编了一个巨大的笼子……”
“父皇不要伤心。李靖虽已围城,但这只笼子很坚固,他进不来的。”
“李靖?”萧铣突然哈哈大笑,“这个李靖是个人精,眼看你和文士弘编的笼子就要把他和李孝恭装在里头,他却设法让这个笼子迅速烂掉了。月仙,我们的笼子是自己散的,是父皇御军无方。你也不要怪大将军,他已经尽力了。”
萧月仙点点头。
“可是,李靖能拆了别人的笼子,他却难以逃脱为自编的笼子。他太好名,太在乎胜败,太用心,太用命。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活不自在。”
日期:2012-08-08 16:46:53
萧月仙认真地听。
“听说,他也有一个女儿,才十来岁。一个小女孩,最盼望的是能与父亲在一起。而这无休止的战争,注定要将他们父女分开。比起他,朕是何其幸福——因为有你陪伴,就算刀斧加身,父皇又有何惧?!”
从小练就一副铁石心肠的萧月仙听了,忍不住大放悲声,紧紧依偎在父亲怀里。
良久,萧铣道:“孩子,你离开江陵吧。这是我与李渊的战争,与你无关。”
“女儿不走!”萧月仙擦干眼泪,“女儿有父皇这样的父亲,此生已无憾事。我们萧家的人,决不会害怕,也不会屈服!”
萧铣看着女儿坚定的目光,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谁也无法更改,就说:“也好。你好生歇着,父皇还有要事。”
“父皇,那个在笼子里的岑文本,不杀难以泄愤!”
“岑文本不能杀。”萧铣迈着沉缓的步子,走出房门。
日期:2012-08-08 16:47:58
江陵被围,唐梁两军内部吵翻了天。
萧铣的大臣们纷纷指责文士弘等人筹备不足,应该早调大军守卫都城,又有大臣力劝求和,但多数人认为,皇帝投降,古来罕有,不如拼死守城,直到战至最后一人。
李孝恭这边,众将校也议论纷纷,请战者甚众。李靖找李孝恭商议。
“靖公,我军历尽艰辛,目下已围困江陵,只剩最后一战了。我看将士们群情激奋,必能一举攻破,不如顺应军心,下令攻城吧。”
“大帅,以我军兵力,取江陵已成定局。然而末将不下令攻城,有两个顾虑:一是我军新胜,军士们破城,一旦杀红了眼,必四处抢掠,不易节制,江陵百姓难免受灾;二是我军东下以来,已有不少兄弟死于战阵,江陵守军虽不过数千,但为守最后一线,必拼死护救,加之城墙高厚,非宜都、荆门可比,一时不可下,反而让兄弟们枉送性命。自古兵事凶险,不得已而用之,能少伤亡则少伤亡。”
日期:2012-08-08 16:49:25
“靖公之虑,我也知晓,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总不能等萧铣的援军到后再攻城吧?”
“萧铣内外阻绝,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末将猜想,他定会去找岑文本问计,献城投降。大帅请再给我几天时间,若萧铣不降,我自发兵攻城。至于萧铣援军之事,大帅勿忧,我已派人沿江设三处警戒,一旦有变,我军可速战速决。”
“靖公啊,你这个人,就是仁善。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何必考虑这么多!”
“大帅,皇上派你征讨岭南,是千秋大计。我军征讨的是萧铣,但倘若我军滥杀百姓,不讲仁义,即便拿下江陵一城,又怎能使岭南数百城臣服?况且,我早已令虎京派人混入城中,游说达官显贵,萧铣已成孤家寡人,我料定必降。”
若非李孝恭刚刚遭遇惨败,定然不会同意李靖的做法。但自从李靖给将士们分了财物后,将士们眼中只有李靖,他这个大帅的话,看似人人顺从,实际上只是给他面子。以前,还有一个刘虎云为他“卖命”,结果却成了奸细,真是时运不济!
李孝恭既离不开李靖,又从心头抗拒这个本事太大的下属。他心头暗暗告诫自己:先忍耐一时,待有机会再收拾这个刺儿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