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一块儿好好地过个年,这几天你啥事儿甭想、啥事儿别做,该上网泡你房间上网、该看碟杵咱大厅看碟,也别急着找工作,先想想下一个工作咱该干啥,在这期间你姐养得起你、也养得起这个家!”
这句话的最后一句,郭静静加重了语气,她看起来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我知道那话儿的份量,她是用一种承诺的方式要让我安心,可是我怎么可能安得下心呢?我们是很普通、而且收入都不是很稳定的家庭。
是很独特的家庭,家庭里面只有两代三个女人,其中一个只有十七岁、却被当成小大人一般看待的少女,三个姓郭的、同样取着两个重字名字的女人,靠着当中两个收入不高又不稳定的女人,共同支撑起了这个家,如今其中一个女人没了工作,担子就全部落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日期:2012-02-11 16:44:54
“去你的,少装倪萍,都快恶心死我了。”我故意装得个爷们儿似的,豪爽地呛郭静静,她笑着推我一把,我嘿嘿地笑了起来。这是一个没有家长的家庭,我们两个就是家长。
通常,如果家住北京的男女,失业了回家多少还能冲着父母埋怨一番,还可以失落地关卧室里伤春悲秋个那么几天,但我不同,不管再怎样痛苦和难受,回到家里我都必须表现出一副“我没事儿,真没事儿”的样子。
这个小小的家,固然是我的避风港,但是时年27岁的我,无法在家里面好好地撒娇,因为我是个大人了,即使混得再差,也不能够让家里面的这两个女人操心,因为她们已经够累的了,在这个时候,我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日期:2012-02-11 16:46:55
【张叔宏】
吃完饭后,我洗了个澡,一心想把这晦气全部给冲掉,洗澡时,脑海中不断地掠过那个小白熊手机吊饰,三年了,已经三年了,那个人原来还留着它,我依稀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那个人悲伤的表情,那个人低下头,叫我快点离开、叫我快点离开。
“你真狠啊郭杉杉,如果你真的这样决定了,那就走、趁早给我走人!”那个人掩住脸,右手大力地在空中挥舞着,对我下逐客令,当时那个人痛苦的声音,至今依旧能在我的耳畔回响。
张叔宏。他一定是非常恨我的,然而,他却还留着小白熊的手机吊饰,那样陈旧、已经没有任何潮味儿的吊饰、已经被潮流淘汰了的吊饰,竟然就这样挂在iPhone 4上,蓬蓬头的水不断地自头上洒落,右脚仍在时时作痛,擦干身体回到我狭小的房间,甚至连护肤也没有做,我疲惫地倒在床上。
肚子很饿却没有食欲,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实在无法平息情绪,我调出陈森皓的号码按了下去,他那边很快就接通了电话:“咋了?”
“嗯,没有,只是想要听听你的声音。”不晓得为什么,每次只要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心这里多少也会感觉安心一些,对我来说,陈森皓就仿佛生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一般。
“少来了,听你那虚弱的语气!”他毫不客气地戳穿了我,“到底啥事儿啊甭吊我胃口,我这边可忙着呢。”
“没有没有,真没有。”尽管陈森皓看不到,我还是摇了摇头,“小皓,我……今天在西单遇见那个人了。”
日期:2012-02-11 16:48:24
“那个人?哪个?”
“张叔宏。”
“啊?!”陈森皓的声音,就在月坛南街的另一端相当愕然的轻叫起来,随后我听到他开始认真起来的语调,“真是挺让人紧张的这事儿,你弄得我都揪心了,说说,你们是咋碰面的?”
“是一次丢脸的重逢,不过,那个人居然还留着那小白熊手机吊饰,喂,小皓,你还记得吧?”躺在床上,我将今天早上在西单与张叔宏重逢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森皓。
他认真的聆听着,末了,陈森皓略有感慨地说:“那他已经很够意思了,我说郭杉杉,要换一般男的可能都会记恨死你,可甭忘了,你毕竟对他做过那样的事情啊,其实男的心眼有时都特小,比女孩子还容易记仇。”
“这些男的也包括你吗?”我不动声色地将陈森皓给损了一顿,知道他要反击,我在之前连忙制止:“得,今晚先别亏我,甭问为啥,你也甭不服气,因为我今天被炒鲜鱼了,不然我干嘛跑西单那边呢。”
“……”陈森皓那边一下子沉默下来,随后那小子懊丧地叫了起来:“靠!失业的时间还真挺及时啊你!郭杉杉你最重要的事情居然放最后说!这下可惨了,你说咱到底该咋庆祝你光荣失业呢?不然哥们儿请客咱一块儿到后海hi一下?”
“hi你妹啊hi。”我拿着手机说,“我明晚要去明锐那里,你要不嫌当电灯泡耀眼的话可以滚过来,咱三个在明锐那儿喝通宵。”“好咧,我……”还没等陈森皓说完,我就切断了通话,可以想见那小子在电话那头露出一副又被我先下手为强耍了的表情。
日期:2012-02-11 16:48:50
结束通话,我躺在床上开始想陈森皓的话。是的,那个人就算恨我也是理所当然,就如同陈森皓说的,我毕竟对那个人做出过那样过分的事情,我毕竟让那个人流露出过那样悲伤的表情,直到目前为止,我再也没有在别的男人身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了。
张叔宏……
自虐式地躺在床上,我觉得很累,本来只是想稍微休息一会儿,或者呆会看看陈思成最近据说人气大旺的《北京爱情故事》?可是心里才在盘算着接下来要做什么,最后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在睡梦中,一直被封存在心底的记忆,像被突然失而复得的钥匙打开了封印的大门,开始浮光掠影地在睡眠中重现。
四年前,那个时候我还非常年轻,只有23岁,年轻的女孩子对于未来仍旧充满幻想,那时候的我一点也没有预料到,四年后自己会混得这么惨。那时候,刚刚和张叔宏交往,刚刚开始约会。
在北京,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西单,和张叔宏一块儿的时候,我们很多时候都会约在西单碰面,要买衣服时,我的必选点之一就是明珠商场,里面销售的服装大多以仿制品居多,却正好符合我当时的收入和消费习惯。
“咱买不起gucci和prada,至少可以买个高仿的。”我曾经这样对张叔宏自嘲。
“臭美吧你就。”他会一副受不了的模样,然后就开始抢着付钱,但我会说:“干嘛?我自己买的东西干嘛得男的付钱?你甭以为女孩子就统统都一等着男孩子付钱的白眼狼。”
不让他付钱,他就会一副非常沮丧的模样儿,在我选好战利品心情很好的准备离开时,他会亏我:“背一假名牌还能这样高兴,你真会催眠自个儿啊。”然后我就会直接补他一脚,他会叫起来:“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日期:2012-02-11 16:49:32
那天从明珠商场出来时,太阳已近西沉,在夕阳辉映下的西单,有着一种从紧绷到逐渐松驰的放松感,我们去附近的拉面店各自吃了一碗面条,张叔宏抢着要买单,买完单后,我们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散步,在北大街我寻思着时机刚刚好,于是我抬起头去看他。
我并不高,一六零公分的我,就算穿着高跟鞋,抬头时也刚好可以看到一七八公分的张叔宏光滑的下颔,他起先并没留意我在看他,当他察觉之后就忍不住问:“干嘛?”而我只是摇头,这样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你肯定是有事儿,你就尽爱折腾人!快说,你到底要干嘛?”
故意吊了他好一会儿胃口,我才慢悠悠地说:“其实也没啥,就是有样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张叔宏眼睛一亮,带着兴奋的口吻问:“啥礼物啥礼物?”接着他又有些警惕地问:“你该不会又在扯我穷开心吧?”
“得,既然你这样说我都不想送了,反正都是些拿不出手的礼物。”这句话并非是存心捉弄,多少也掺杂了真心的感受,像我这样的女孩子,买不起……不,更确切来说是不舍得给恋人买多好的礼物的,比起张叔宏送我的礼物,我倒很少给他买礼物,即使买了,最后也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