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今晚收到了东京濑越先生的来信。”木谷实说,“就在这几天,蒙面棋手在东京大胆地通过报纸向吴清源提出了挑战,此时在东京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恐怕不会有假……”
三位长老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蒙面棋手一边在关西挑战关西联盟,一边又在东京挑战吴清源?”光原伊太郎感到不可思议。
“神户和东京即使坐火车也要一天时间,同时在两个地方挑战,真的可能吗?”吉田操子也轻声说道。
大家看向久保松胜喜代,等着他的定夺。然而久保松只是低着头,紧锁着双眉。
同时在两地出现,同时挑战关西和东京,这个蒙面棋手的动机越来越不明了——唯一可行的解释,是他正在试探整个日本棋界。可是即使如此,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所为何事啊……
“明天我们召开第一次关西联盟会议。”久保松突然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所有关西棋界代表都要出席,我们商定两天后迎战蒙面棋手的人选。”
光原伊太郎和吉田操子面色严峻,他们知道这也就意味着正式开战了……
“木谷实,明天你也来。”久保松低声说道。
夜已深,四下无人。
街道上却有淡淡的雾气四溢。
寒夜里的雾气很快便消散了,在无人的街道上没有引起一丝变化。
一个挺拔的身影独自站立在街道上,身着长袍,头带黑纱斗笠。他仰首望天,不知道隐藏在黑纱之后的是怎样的表情。
夜空的云太厚,月隐星稀,漆黑一片。
上苍啊,为什么你要我来做这样的事情?
久保松君,请务必帮助棋界度过这场浩劫……
第二天的久保松道场,密密麻麻的棋手们再一次聚集在了一起。三位巨头还未到场,众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道场前列,田中不二男和高川格并排而坐,田中的另一侧坐着他最新的崇拜者松本佑二。道场左端,井上门数位代表在惠下田因硕身后端坐,和谁都不说话,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帮派。而道场右侧,“奈良不败”的藤堂忠信正毫不客气地四处找人攀谈,不断炫耀自己曾经的辉煌,却时不时招来一阵阵白眼。隐藏在道场人群中的泉喜一郎则独自一人皱着眉头,猜测着久保松召集众人的用意。
而在道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俊美但陌生的面孔引起了附近不少人的注意,大家小声地议论着,却谁也没有大声嚷嚷出来。
这个俊美的小生——上次的会议上谁也没见过他,更猜不出他会是何方高人。
没有人与他交谈,这个少年也不与人言语,只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在整个道场里显得毫不起眼。
“久保松先生到!”一个弟子从道场门口向里喊道。随着这一声喊声,嘈杂的道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纷纷向道场门口看去。
“光原先生到!吉田夫人到!”弟子继续喊道。
三人并排向道场里走来,众人纷纷低下身向三人行礼。
三人的表情十分凝重,步履也显得有些沉重。
看来这次会议将不是什么轻松的会议了。
埋首行礼的一瞬间,回过身的田中不二男偶然间瞥见了坐在角落里的俊美少年,微微一惊。他轻轻碰了碰高川格的胳膊,示意高川格也看过去。
“茶楼里的那个东京人!”田中不二男低声惊呼道。
高川格微微点点头:“想不到他也是棋界的人,看来这个人就是所谓‘东京的援兵’了。”
“哼!”田中从鼻子里重重地挤出一口气,“我就知道东京不会派出什么不得了的大棋手来,一个毛头小子……”
“久保松先生,是不是蒙面棋手又有什么新的动静?”三人刚落座,泉喜一郎便焦急地问道。
久保松看向众人,有些迟疑。
“我想……”久保松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原先对形势的估计有些过于乐观了……蒙面棋手,自上次出现以后……昨日……”
久保松说话如此犹豫,倒是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久保松并不是一个如此迟疑不决的人啊。
“我们昨晚收到了蒙面棋手的战书。”眼见久保松迟疑不决,吉田操子代他说了出来,“蒙面棋手给我们定下了挑战的时间,就在明日正午,地点就在久保松道场。明日之后,他将每隔一日便来挑战一次,直至被人击败或胜遍关西高手。”
众人一片哗然。
“怎么会有如此变故?”泉喜一郎代众人发问,“上次蒙面棋手送来的战书为什么说是三个月之内?我们甚至都尚未开始研究这个对手的棋路……”
这个问题,久保松选择默不作答,三位长老都面露难色,坐在道场最深处默默等待着众人安静下来。
“久保松先生,请出示蒙面棋手的战书。”惠下田因硕突然高声喊道。
这一声提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附议,大家纷纷喊着要看战书。
“战书……我们三位长老昨日已经看过了……”光原伊太郎也犹豫地答道,“时间和地点正如吉田夫人所说……”
“你们三个看过有什么用?关西联盟是你们三个人的联盟吗?”惠下田因硕厉声吼道。
这下子,道场倒是真的安静了不少,惠下田因硕的气势将众人吓住了。但窃窃私语声持续不断,似乎争议不止。
“这……因硕大人……我们……”久保松仍然支支吾吾,似乎不知道说些什么。
“久保松先生,把战书给我吧。”久保松身旁的吉田操子突然说道。
久保松看向吉田操子,却发现吉田操子的眼神十分坚定,连久保松也有些惊讶。
“因硕大人,你不是要看战书吗?”刚接过久保松递过来的战书,吉田操子不作任何犹豫,立刻扔给了惠下田因硕,“自己看看吧!”
三位长老这样的态度让众人十分困惑,大家都在等待着看过战书的惠下田因硕给出解释。
因硕打开信,看了数行,突然冷笑了起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惠下田因硕说道,“三位长老,你们果然有事情瞒着我们关西各路高手。”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惠下田因硕突然站起了身,手中挥舞着那封战书,面露怒色:“上次蒙面人现身后,我让我的几个弟子尾随其后,跟踪蒙面棋手。你们猜怎么着,那个人根本不是蒙面棋手,只是一个旅馆的服务生假扮的。那个服务生说,是一个年轻人给了他大把的钱要他这么做的。我当时就很奇怪,那个招法纯熟的蒙面棋手难道竟是一个年轻人?现在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蒙面棋手,根本就是你久保松一手编造出来的谎话,为了骗我们赶紧组建关西联盟!”
这样的言论让道场一时间有些失去了控制,争论之声四起。
“久保松,你自己看看这封战书!”惠下田因硕怒气冲冲地吼道,“你的小聪明把真正的蒙面棋手惹怒了,所以他才会来挑战!是你把他引出来的!”
久保松默然不语,静静接受着这番斥责。早在收到这封战书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
“因硕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请教一下。”吉田操子强硬地盖过了惠下田因硕的声音,让众人不禁一震。
“吉田夫人,有何赐教?”惠下田因硕仍然站着,似乎对吉田操子不屑一顾。
“请问因硕大人,若由你去迎战蒙面棋手,你有几成胜算?”吉田操子说道。
原本气势凌人的惠下田因硕微微一愣,顿时显得有些慌张了。但是他很快重新镇定了下来。
“若蒙面棋手真的来挑战,不论能杀到何时,我惠下田荣芳都将全力一战!”
“敢问因硕大人,你自觉能胜得了蒙面棋手吗?”吉田操子不给惠下田因硕转移话题的机会,又逼问道。
这下子惠下田因硕真的阵脚大乱了。
“我自认……不如蒙面棋手……”惠下田因硕说道。
“那么请问在座众位,有谁觉得自己与蒙面棋手对战必定能够取胜?”吉田操子又向众人问道。
众人都不说话,唯有田中不二男稍稍有些不服——但他也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