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川自幼到大,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禁为之动容,热泪也在眼眶里滚来滚去,险些忍不住。再悄悄地看六莲和老伯,两人也都是泪流满面,完全进入了状态。若川摸出纸巾包,递给老伯,老伯抽了一张。若川又碰了碰六莲的胳膊。六莲也不理会,摇摇头只顾看戏。饮泣中,她忽然一只手紧抓住若川的手,死死不放。六莲的手虽有薄茧,但若川此刻却感觉那小手十分柔弱。于是他就感叹:这古装戏,真不可小视,能勾起这么多人的身世之感!人间花好月圆的事,毕竟不多,更多的只是无奈。那些古老的故事,让乡民感同身受。人们来看这戏,笑一笑,又哭一哭,就好比是精神上的一次洗礼,藏于内心的悲与喜,就在这锣鼓声中尽情地抒发出来了。待到舞台上包龙图出来,下令铡了陈世美,乡人们才发出一阵欢声,继而又掌声如雷。演员们被掌声所扰,居然就在台上就停了戏,等掌声过去后再演,也无人认为这是破绽。六莲此时才松开了手,拿自己的手帕擦干了泪,脸上又有了笑意。若川就懂了:民间的正义,有时看似过于暴烈,其实乡人们只不过抱着一个淳朴的期待:有朝一日,能永无恶人、永无苛政。想到这个道理,若川便心有所动,觉得乡人这些观念,都是顺乎自然的,并不乖谬。
台上的戏,终于散了,但人们一时还不能散去。场子外围,镇上和外村来的人先走,莲塘村的人在场中心动不了,索性就坐着聊天。鳖场的工人们在开老金的玩笑,若川与吴老伯在交流观后感。六莲没有说话,只默默望着闭合的大幕,心里有曲终人散的一丝惆怅。再往远处望,镇领导与霍半握手之后,都上了小车。槐树与美芬手拉着手,也上了其中的一辆。少顷,车队启动,悠然驶远了,融入暗夜。六莲收回神来,听若川与阿爸正在聊旧时的妇女之苦,便忍不住,突然插上一句:“女人的命,从来就苦!”老伯拍了拍六莲的肩膀,说:“小女仔,莫说这样老成的话。”六莲就求援似地看着若川,坚持说:“就是的么!”若川故意狡黠地一笑:“我们还是向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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