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十八岁起,便在镇口的证券交易厅当服务生,掌柜说,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大户,就在下面大厅做点事罢。下面的散户,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连K线都看不懂,到处打听消息,看着别人买,就跟着买进,稍有点盈利就到处吹嘘,每天大厅里乱哄哄的,像菜市场。在这种环境下,也没什么好干的,我便每天在大厅里晃悠。所以过了几天,经理又说我光赚钱不干活。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看护屏幕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大厅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经理是一副凶脸孔,股民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穿西装打领带的唯一的散户。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西装,可是又脏又皱,似乎一年多没有洗,也没有熨。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追涨杀跌的,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描红纸⑵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孔乙己一到大厅,所有炒股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又“割肉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买深万科,一手。”便开始填单。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让老婆打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被老婆追着打。”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割肉不能算赔……割肉!……炒股的人,能算赔么?”接连便是雄壮的话,什么“年年翻番”⑶,什么“抄底”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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