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9-15 16:11:58

第四十一章 跳舞

五七厂在一道门左边工会三楼装修了一间舞厅，这给全厂职工增加了一处娱乐场所，也给青工及五七厂周围青年男女多了一种接触的机会。

星期六吃完晚饭，王佐早早地洗了澡，准备和唐华一起去厂舞厅玩。

至于跳舞，王佐天生没有跳舞的细胞，但唐华却是舞场的王子，王佐去舞厅完全是陪唐华。天还早, 舞厅还没开始,王佐唐华来到厂办公楼前小花园的石凳子上坐着聊天。

唐华说：“你们保卫科科长回来没有？”

王佐说：“没看到，难到他真的自动离职了？”

唐华说：“我看是真的，在这个糊糊口的地方做科长又怎么样，人家在天津做律师，一展平生抱负，那多好！”

原来保卫科长是一个心志极高的读书人，平常不大与厂里中层干部走动，一心读书学习考律师，前二年就通过了律师考试。今年年后，王佐没有看到保卫科长上班，全厂风传保卫科长去天津做律师了，不会回五七厂。王佐无语，叹了一口气。对王佐来说，别无所求，只要在五七厂有一份好的工种或职务，能有一碗饭吃，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惜这对王佐来说难于上青天，更不要说在五七厂属于中层干部的科长车间主任之类的职务。

唐华说：“自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以来，沿海地区的经济红红火火，热火朝天，一浪高过一浪，全国也出现了一股开公司热，这是一个极好的时代，有的人也许一辈子也碰不上，我们这代人既然碰上了，就要把握好，当下之急就是学好技术学好英语，不怕没有机会。”

王佐频频点头说：“是呀！时势造英雄，我相信我们会有机会的，只是我现在在保卫科没有机会学技术呀！”

王佐自分到五七厂以来，就在28车间实习车工，实习结束又做车工，对于车工的加工工艺，图纸，车床操作，王佐如数家珍，可以说是尖子中的尖子，如果考理论王佐绝对是第一名。可惜的是，车工一把刀，王佐就是磨不好车刀，对于磨刀的理论以及角度在全车间公认是最能吹的，但是王佐就是磨不好他心中想要的车刀的角度，所以也就做不好车工，后来就进了保卫科临时值班。为此王佐很苦恼，也百思不得其解。二十年后，有一次王佐在广州南方医院治病，医生让王佐做了手指X光检查，检查出王佐的左手中指脱臼过，当时有轻微骨伤，由于脱臼后斗上手指没有及时治疗，所以此后手指没有力气。那时王佐才明白自己为何磨不好车刀，也记起了小学四年级时一天中午与伙伴玩一种叠子的游戏。叠子是石头做的，不知何故，王佐抓起叠子砸向石板，手指脱臼了，后来是奶奶帮王佐斗上的。

唐华说：“还是争取回车间去，在车间才能学到技术，在保卫科那是浪费青春，在没回车间之前，也可以看看机械制造设计加工方面的书，还有制图，千万不能丢！”

王佐说：“是呀！不管前路怎么样，书到用时方恨少呀！命运只会光临有准备的人，从现在开始，要加强时间多看看专业书，再也不能浪费时间了。”

唐华说：“其实来五七厂以来，我也很少看专业书，英语倒是经常看看读读，我也要加重看专业书的时间，确实不能混日子呀！”

王佐抽出一支烟递给唐华，点着烟后，王佐说：“我说你是科班出身的本科生，专业又对口，去找找人事科，多多说好话，说不定实习期也会换换好岗位，不说全厂科室车间转一个遍，也要多接触几个工种吧。”

唐华深吸一口烟，吐出长长的烟雾，说：“五七厂是船舶系统三线军工老厂，二十多年了，第一代创业者正在老去，第二代陆续进厂，适逢改革开放，工厂开发出适销对路的大型自动消防系统的民用产品，因此大量招人，现在厂里有三类年青人：一类是本厂元老子弟，他们在老一辈的庇护下占据着重要岗位；一类是你我这样的外地学生，除非是找厂里实权人物的女儿做老婆，想人模狗样，别无他法；最后是从周边农村召来的临时工，他们无任何前途，虽然意志消沉没有尊严但仍坚持学习，因为他们有着某种梦想。我断言，这些临时工日后机遇好，一定会比本厂子弟强多了，起码人生精彩多了。”

唐华愤愤不平地继续说：“你和方青是同班同学，他就能在31车间做制图员，你却只能做车工；那个马厂长的儿子高中都毕不了业，在九江船舶电大镀了一下金，就能在开发科任工程师，我这个科班出身的却实习了钻床大半年。虽然本厂子弟现在很神气，假以时日，有他们哭的时候，你我看得到的。”

王佐叹了一口气，说：“五七厂就像是一个小王朝或小王国，第一代人建功立业，第二代或第三代人成了既得利益集体，互相婚嫁，千丝万缕，我们这些外地来的人插一杠，那是不可能的。这就像一个王朝一样，到了鼎峰期后，开始腐败，能不走下坡路吗？甚至灭亡，接着又来一次改朝换代。我看东欧政变也和这些既得利益集团有关，你看现在东欧的新贵和新生的资本家全是政变前期的党团干部。”

唐华摆了一下手说：“所以嘛，去年我还真有去找人事科的这个想法，现在不去触这个霉头了。你也知道的，实习期间决定实习结束后的去向。我们这个五七厂，先是临时工，后是正式工，就连你们保卫科长都走了。我估计不久有的大学生也会走。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等机会，同时一定要趁现在还在国营厂，一定要学好技术和管理，国营厂的技术和管理还是一流的，只是机制和营销与市场脱轨罢了。”

王佐说：“说得对，哦，时间差不多了，去舞厅吧。”

舞厅里人声鼎沸，彩灯迷离，乐曲悠扬，青年男女们正翩翩起舞。一曲舞罢，跳舞的青工们纷纷回到座位，乐曲再次响起，是慢四，唐华笑着对王佐说：“我先去跳了。”说毕走到旁边有厂花之称的28车间女青工袁丽华面前，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厂花极有气质的高贵地浅笑着，站了起来，唐华厂花轻拥着，漫步跳到舞厅中间。这时，一对对青年男女轻拥着，翩翩进了舞池，座位上空荡荡的。

王佐坐在舞厅里很不是滋味,其实王佐对于跳舞,慢四快三也能来两下子,三脚猫功夫还是有的,可是王佐天生就对跳舞不感兴趣,第一是王佐认为男人扭屁股不成体统,第二是搂着女人大众场合下气息相闻很不自在,再加上近一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在五七厂的前程已无了望了,所以王佐在舞厅动也没动,只是发呆地看着红男绿女在舞池翩翩起舞。

这时一个人走过来对王佐说：“小王，怎么不上呀！你不请小姐们，小姐咋会请你跳呢，男人要主动嘛！”说着这个人就坐在了王佐的旁边位置，王佐抬头一看，来的是王佐同届不同班的同学周宇，是一个电工。

王佐笑了笑说：“没心情，你不是去广州安装消防工程了吗？工程结束了？”原来五七厂除了生产船用阀门之外，主打产品就是船用自动灭火系统，自军转民以来，产品开始打进民用领域，特别是自动灭火系统，在国内是最先进的，所以常年有一批安装人员在全国各地安装消防自动灭火系统工程。

周宇说：“是，结束了，前几天回来的，不过过几天又要去，又有一个大的消防工程，可能要呆几个月。”

王佐问：“你在广东呆了一个多月了，感受咋样？”

周宇叹了一口气，说：“不日而语呀！简直是两个世界，整个广东就像是一个大工地，到处热火朝天，红红火火，经济上一日千里，东南西北中，发财在广东嘛！”

王佐尖着耳朵津津有味地听着，点点头，周宇继续说：“最重要的是，在广东个人有发展的机会，只要你有技术有本事，随时可以换一份工作，或者你今天学到技术，你明天就可能有换份工作改变命运的机会。而且，说不定有做老板的机会，经商办厂，在那边可不是港商的专利，只要你有机会，你也可以去经商办厂，一展平生抱负。哪像我们九江这一带，为了进国营厂做一份正式工，争得你死我活，像五七厂，外面人进来工作还要县长批条子呢，其实在广东像这样的工作就是个打工仔而已。”

周宇侃侃而谈，王佐尖着耳朵仔仔细细地听，二人聊了一个多小时。

这是王佐第一次听人如此详细地介绍广东，对王佐来说广东真是一个好地方，可以学以致用，只要肯学，就有人用你，但对王佐来说，广东是如此遥远如此神秘，那边好像是另一个国家，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

这时有一个女孩子请王佐跳舞，王佐一看原来是师妹柯艳梅，王佐对周宇说：“下次再聊，去石钟山脚下吃龙虾喝啤酒，一定来个长谈。”

周宇呵呵笑着点点头，目视着王佐轻拥着柯艳梅，漫步舞池中间，夹杂于红男绿女中，周宇也请了一个31车间的漂亮姑娘，轻拥着翩翩起舞。

王佐心不在焉地搂着柯艳梅，漫步起舞，却想着广东，柯艳梅不乐意了，嗔怪地说：“师兄呀，你在想啥呢？”

王佐收回了放飞的思想，对着柯艳梅笑笑，说：“没啥，想着刚刚周宇讲的广东的一些事情，哦,那个没啥吧，流言诽语。”

原来柯艳梅是王佐同校下一届的学妹，读书时爱上了王佐同宿舍的一位同学，所以与王佐很熟悉。而且王佐与柯艳梅是同一个师父，是师兄妹，所以二人关系很好，如亲兄妹一般。王佐所说的流言诽语是全厂人风传柯艳梅与师父有暧昧的关系，为此，师父俩口子经常口角。

柯艳梅淡然一笑，王佐看着柯艳梅精致地娇脸，嗅着柯艳梅身上少女特有的体息，少女的鼻息也不经意间扑在王佐脸上，如沐春风，王佐不觉陶醉。

柯艳梅淡淡地说：“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懒得管他。”

二人轻拥着在舞厅转了一个方向，柯艳梅继续说：“你还好吗？听说你勾引了一个乡下妹子，说来听听，那个乡下妹子好漂亮吧？男人呀，都是一个样，天下乌鸦一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