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1-11 1:48:00
待包好了伤口,白谨嘉来到鬼面夜叉的尸体前,从怀里摸出一块蚕丝丝帕,轻轻覆在它的脸上,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揭开丝绢,夜叉的脸一团模糊,而那丝帕之上却粘着一张面皮。她将丝帕叠了几叠,小心地放入怀中:“天快要亮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她说得云淡风清,仿佛这个诡谲的夜晚只不过是到园中赏了一次花。芸奴随她往回走,走出去几十步,再回头看时,鬼面夜叉的房屋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幽径深长,来往的行人都提着灯火,映照着他们奇形怪状的脸,甚为可怖。芸奴一路上都在发呆,心中只念着那道箭光。白谨嘉忽然伸手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柔荑,低声唤道:“芸儿。”
芸奴微微一惊,抬起头来看她,这是她第一次叫她芸儿,听起来却很熟悉,很亲切。
“芸儿,这一路上你吃了很多苦吧?”白谨嘉温柔地说:“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么?”
芸奴轻轻吸了口气,呆立了半晌:“走?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白谨嘉替她捋开耳边垂下的发丝,她梳了一对鬟髻,发髻上缠着红色的丝带,丝带尾处坠着几颗珍珠。如今这丝带松了,她细致地替她绑好:“大宋国土如此辽阔,就算大宋容不下我们,还有金国、还有西夏、还有大理,你我二人携手游山玩水,忘却世间一切烦恼忧愁。”
芸奴的心中漾起一层涟漪,白公子所说的故事太过美丽,不由得她不心动。游山玩水,走遍万里江山,那是她从来不敢想象的生活。
“跟我走吧。”白谨嘉的语气中甚至有一丝祈求,芸奴抬起头来望着她那双狭长美丽的眸子,有光华于其中流转如霞彩,那么美,美得就像一场梦。
有一瞬间,那个‘好’字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可是她的心中掠过那道箭光,像黑夜中划破长空的星辰。
她从白谨嘉的手中挣脱开,往后退了一步,低低道:“对不起……”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无声无息地淌下,她的心忍受着可怕的煎熬。白公子对她那么好、那么温柔,是她将她从无穷无尽的忍耐中拯救出来,她是她生命中的一道霞光。
可是,她放弃了那道霞光,去选择远在天边,永远都无法触及的一抹朝霞。
她果然如叶家那些丫鬟们所说的一样,是个大傻瓜。
“对不起。”她重复着这句话,不敢去看白谨嘉的眼睛,不敢去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白公子,若有来世,我,我会做牛做马报答你。”说罢,她转身逃走,泪如雨下。
白公子也会像胤公子那样恨她吧,胤公子说得没错,她是个不识好歹的笨蛋。
“小娘子,哭什么啊?”
芸奴停下步子,惊诧地抬起头,看见一张美丽而熟悉的脸庞。
不知何时,她竟然又回到了珍珠夫人的寝屋,妖娆的珍珠夫人斜躺在在榻上,九条雪白的尾巴在身后摇动。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你自己来的啊。”珍珠夫人抬起手臂,洁白如玉的纤纤素手中托着一只香盒,盒中升起青烟一缕,化入空气之中,异香馥郁。
芸奴惊慌地捂住口鼻:“那是什么香?”
“你不是想知道沐羲的过去么?”珍珠夫人将香盒举到她面前,“它能够告诉你一切。”
白公子的过去?芸奴迟疑了半晌,双手缓缓垂了下去,任由那香甜的味道在自己的胸膛中化开。
冥冥之中,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一个雨夜,蜀中杨家的深宅大院中,年轻的夫人正在生产。
她看到了床榻上呻吟挣扎的美丽女子,心中不由大惊,那张脸,不正是珍珠夫人么?怪不得白公子对她如此依恋,原来她幻化为她母亲的模样,只这一张容颜,便可迷惑白公子的心。
九死一生,产房中终于响起婴儿的哭声,杨夫人顾不得自己虚弱的身子,急吼吼地说:“快,快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看看。”
接生婆脸色有些难看:“夫人,是个女儿。”
杨夫人闻言,放声大哭:“为何是个女儿?一个女儿能顶什么用?那小贱人已经给老爷生了两个儿子了,将来杨家的产业就要落入那小贱人的手中了,这个家,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说罢,赌气将女儿接过来,抬起手便要往地上摔。
“夫人,使不得啊。”接生婆扑过来救下女婴,“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按照族规,庶出的子嗣是不能接管家业的,那小贱人出身青楼,族里不会允许她做杨家的大奶奶。”
“那又何如?大夫说我产下这一胎,便没有机会再有孕了,老爷为了保住家业,一定会休了我,另聘正妻,这可叫我怎么活啊。”杨夫人哭得涕泗滂沱,接生婆看了看四周,屋内只有两个近身的丫鬟,便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儿,压低声音道:“夫人,这是我家里世代传下的宝物,它能让男身转女,女身转男。”
杨夫人止住哭,奇道:“真有这种灵药?”
产婆点头:“不过它的药效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咱们先骗过老爷和族里的长辈,以后的事,以后再商议,您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