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与章邯争夺战略要地--敖仓(荥阳西北)。
章邯果然历害,他没有直接去攻击围困荥阳的部队,却是做出了任何一个精明的将领,都会做出的明智选择——切断敌军的粮道,如果出现这个战机的话。
事实上,这个战机确实是出现了,这意味着楚军将不战自溃。
吴广所部所以能够围困荥阳达数月之久,敖仓极有可能是他们的重要粮源。因为敖仓是秦政府设立的重要粮仓,中原漕粮由此输往关中和北部地区,战略意义十分重要。
可怜见的吴广竟然没有给予敖仓足够的重视,田臧是意识到了,问题是,此时,他显然错失了用兵的最佳时机。
如果时间往前推移,在周文退驻曹阳的二个多月的时间里,或者在渑池的十几天时间里,两军之间作个战术配合,或还有周旋的可能,且不管是否能取胜,至少周文不会败得那么惨。
然而事实是,周文败得极惨,章邯士气高涨。
撇开敖仓的战略意义不讲,单从两军对垒的角度而言,眼下,田臧所率领的部队分明是疲于坚城之下的“老师”,以老疲之师对阵新锐兵锋,这战如何能打?
果不出所料,章邯一战击溃之,田臧战死。章邯乘势进击,大破李归部,李归等战死,荥阳解围。
自此,陈胜派出的三路大军之前二路,全军覆没——第三路大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当陈胜败亡的消息传来时,宋留索性投降了事。秦廷给他的待遇是,车裂之以警告天下所有的反叛者,这就是下场。
形势如此,毫无疑问,决定陈胜命运的时刻,到了。
附:章邯击破张楚图
陈胜的梦幻(2)
此时,“张楚”国首都——陈邑的正面,尚有二部人马,共同担负着防卫陈邑安全的任务。
一部是铚人伍徐将兵屯许县(河南许昌)。
一部阳城人邓说将兵屯郏县(河南郏县)。
关于邓说的驻扎地,有不同说法。《陈涉世家》认为在郯县,今山东郯城。此记载似是有误,因为章邯此时尚未到山东。《资治通鉴》主张在郏县,从地图上可知,此说合情合理,因为郏县恰与许县构成拱卫陈邑的“郏—许”防线。
实际上,这是一条豆腐渣防线。
从迷梦中惊醒过来的秦二世胡亥,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急令司马欣、董翳率部增援章邯进剿盗匪。
于是,章邯一鼓作气,两路出击,一路攻击郏县,另一路则由他亲自指挥,进攻许县。
剑指之处,邓说、伍徐两军望剑披糜,仓皇退回陈邑。
这就是说,秦军已不客气地兵临城下。
陈胜大为光火,杀了同乡邓说,誓与章邯决一死战。
陈胜作出这个悲壮的决定是可以理解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试想,当此之时,他还有更乘心的选择吗?
想当初揭竿而起,也就意味着拎着脑袋干革命,成王败寇,实是定理,有中间路线么?比如象兵败之后的李自成,龙归沧海,剃度出家,了却残生?
问题是,这有且只能是我们的一个美好的愿望而矣。因为根据官修史书的记载,李自成到底没能躲过非命。
由此就有了英雄的悲剧性。
不可否认的是,不管能不能成为风流一时的英雄,在每个人的心底,其实都有英雄情结的存在。
崇拜成功的英雄,同情英雄之莫路。
在情感上,前者称为敬仰,后者称为悲悯。
前者可以产生动力,仿佛阳光给人以无穷的力量一样。而后者,则是产生上述美好愿望之姻缘了。
出于对悲剧性英雄的同情,我们遵崇他的大无畏,却又悲悯他的“时不利兮”,满腔热血全打在了失望的墙壁上。
我们善良的情感因而倍受冲击,于是就有了这样一种梦幻般的立场:祈祷英雄们未竟的事业能在我们的灵魂里继续延伸,实现灿烂,祈祷用我们的心灵能永世托起他们的伟大。
这种经典的心灵在刘邦那里得到了体现,在取得天下之后,他深情款款地为陈胜王修墓置守墓人。
虽然我不大认可陈胜是个英雄,至少不是纯粹的英雄,但他首旗的气概着实令人敬畏。
刘邦其实是在守护这种敬畏。
当然,这是陈胜身后的事了。回到当下,摆在他面前的现实是,他不得不做出最后的选择。
于是,陈胜命蔡赐出城迎战从许县南下之敌,命张贺迎战从郏县南下之敌。
他也不敢闲着,披挂上阵,出城督战。
直到这时候,陈胜才想起“御驾亲征”的重要性,可是,一切都晚了。
蔡赐战死,张贺战死,陈邑陷落。
公元前208年十二月,惊慌失措的陈胜,率领残部退到汝阴(安徽阜阳)。暂得喘息之后,复向东北方向运动。
关于陈胜此行的目的,史无明言,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陈胜打算回到他的势力范围——铚县、酂县、谯县、苦县和柘县那一带,意图东山再起。因为没有证据表明,陈胜之前所占领的这五个县,有被秦军夺回去的迹象。
问题是,此一时节的陈胜实在是倒霉透了,好运不在,厄运却是连连。
当他的车驾到达下城父(安徽蒙城西北)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司机,一个叫庄贾的人,明确意识到,所谓的陈胜王,此时不过就是一个农民,不会再有风光重现的希望,为自身活路计,庄贾毫不客气地杀掉陈胜,向秦军投降。
这就叫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们在上面提到过的孔鲋,也在这次事件中死于非命。
虽然陈胜曾经的贴身内侍(涓人),一个叫吕臣的人,率领所属“苍头军”(军皆头裹青巾),乘章邯调头打魏国之机,竟然奇迹般地攻克了陈邑,杀掉了见利忘义的庄贾,将陈胜好生安葬在砀(江苏砀山县)。
但对于陈胜来说,他到底结束了前后不过六个月的王侯迷梦。
为了这个迷梦,他揭竿而起,那是何等的气壮。而在起事之初,他审时度势,谋定而后冲锋,又是何等的智略明敏。
可是,当不是胜利果实的果实,出现在他面前时,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的表现却又是何等的失智,简直跟暴发户没什么两样。
他不顾陈馀、张耳的反对,意然决然要做他的王,由此失去了他赖以壮大声威的统一战线。
他气量狭小,猜忌多疑,信任朱防、胡武这样的小人:朱防的职位是“中正”,便以中伤正直而有能力的人为忠;胡武的职位是“司过”,遂专门以窥伺他人之过为能。
由此导致“张楚”小朝廷的人心不附,这就象赵高的一番砍杀导致秦廷的离心离德一样。
因此,他坐镇陈邑,疑似谋定而后从容的自命不凡,就显得相当滑稽。因为得不到贯彻落实的谋定,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陈胜一生都在做梦,前期做王侯的梦,后期做指挥如意的梦。梦醒时分,我们会发现,陈胜最终就败在这“梦幻”上。
陈胜死了,结束了他可圈可点同时也是可议的一生。但他亲手点燃的那把火,并未就此熄灭,相反,却是火势熊熊,火光冲天。
附:陈胜的最后旅程图
日期:2011-08-09 19:14:22
尘渣泛起(1)
现在来看其他诸侯国的情况,景象触目惊心。就象打进珠宝店的强盗一样,为了看得见的所谓胜利果实,原本应当密切协作的诸侯国内部,竟然大打出手,扭成一团,全然不顾秦廷尚有一定实力的军事存在。
这种经典的景象曾长期存在于战国时期,其结果是六国先后被各个击破。令人大开眼界的是,随着战国的复活,我们理解中应当被彻底否定的这一历史遗骸,竟然再次莫名其妙地尘渣泛起,并且肆虐无忌。由是我们不得不佩服其根深蒂固的惊人生命力,就如佩服渐行渐远还生的春草一样。
事实证明,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历史是能够重演的。
秦将章邯在打下陈邑之后,继续东向(吕臣收复陈邑之前),剑指魏国的首都临济(河南封丘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