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条件允许,她喜欢在家里相夫教子,养养花,看看书,煲各种营养的靓汤调剂生活;她还喜欢一家人去世界各地旅游,让孩子从小就见多识广。可是生活决定了她每天醒来就开始一天接力赛,像个陀螺一样不能停息。
生活的局限远的不说,就说房子吧,在陈晓荷想象中,她的房子应该在新建成的小区,周围都是年龄相仿的邻居,那样孩子也可以从小有着很多的玩伴,现在都一个孩子,那样的话孩子不至于太孤独。在一个小区生活时间长了,说不定相处下来,自己还可以找到一两个知己。房子的楼下要有茂盛的绿色植物,还要有个儿童的游乐广场,这样在天气好的时候,她可以坐在阳光下,看孩子们来来回回的跑,是一种平凡的幸福。
对于房子本身,她倒没有太大的奢望,只要阳光充足,除了他们的卧室,要有孩子独立的房间,最好还要有间书房,看书是需要氛围的,在一个独立的空间看书绝对是一种享受。每当她想像未来的家,就会忍不住无限向往,她想她会用全部的心思来布置他们的家,阳台上种植翠绿的吊兰,房间的陈设不需要奢华,只需要无尽的温馨。
在结婚后的很多时间,她就喜欢对着魏海东不厌其烦的描述他们未来家,从不注意魏海东日渐厌烦的脸色。可是,这样的向往最终成了她心口永远的痛。
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是幸福的一代,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他们没有经历过抗日战争的硝烟,也没有遭遇自然灾害的侵袭,好像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当他们走出学校,走向社会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是幸福的同时也是尴尬的一代。他们没有赶上粮油补助,没有赶上铁饭碗,当然更没有赶上福利分房,他们要自己全权负责自己的生老病死、娶妻生子。
九十年代以后,在经济大潮的推动下,取消福利分房像给城市的房地产业打了一剂强心针,房地产开发成了城市最热门的行业,城市里到处开始如火如荼的建设,房子价格当然也水涨船高。如果不是父母做城市的先行者或者给予强大的经济赞助,一对年轻人想要在城市买一套商品房成家,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日期:2007-01-24 22:36:29
陈晓荷对房子的梦想也只能是梦想。她和魏海东的家都在农村,父母是典型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在闭塞的农村,千百年来信奉的是:养儿防老,多生孩子就是多存钱。陈晓荷和魏海东的父母无疑对这个观点当然也深信不疑,偏偏他们出生的年代,是计划生育没有完全普及的年代,他们都是上有哥姐,下有弟妹的幸运儿。
对于一个农村的家庭来说,靠在一亩三分地上做文章,要养育三四个孩子,僧多粥少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同时供几个孩子上学,是非常困难的,大多数家庭通常在孩子可以帮助大人干活的年纪,也正好是小学毕业的时节,他们已经可以认识自己的名字并且出门找厕所能识别男女,就让孩子辍学了。所以农村孩子能读完大学的,绝对是风毛麟角。这样看来,陈晓荷和魏海东显然是从农村走向城市的典范,到现在还是十里八乡的荣耀。当然,他们上大学的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心酸经历。
但是令陈晓荷和魏海东始料不及的是他们就像鲤鱼跃龙门一样跳出的农村,却遭遇了更大的尴尬,取消了毕业分配制度,他们要手里拿着自己的档案找工作,取消了粮油补助,他们要用自己的微薄的工资养活自己,取消了福利分房,他们要为有一个属于自己挡风遮雨的房子奋斗几十年。
这还不算,在农村供一个孩子上大学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不但父母倾尽了全部的财力,就是兄弟姐妹,也是间接或者直接的贡献了自己的力量。魏海东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为了供他上学,姐姐小学毕业就辍学回家,帮家里贡献自己的力量,两个妹妹好歹念完了初中,也到外地打工供哥哥上大学,他的大学是全家齐心协力省吃俭用供出来的,他们欠下的是还不完的人情债。
相比之下,陈晓荷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在家里是老大,她上学的时候,弟弟妹妹还小,等到她初中毕业,以优秀的成绩考上高中的时候,弟弟妹妹也陆续上学,财政开始吃紧,可是看到她的学习成绩优秀,怎么也不舍的让她辍学,就让她的妹妹辍学了,这也是她一直感觉愧对妹妹的。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了十几年,终究没有吹到偏远的农村,魏海东在鲁西南,陈晓荷的家在鲁西南,十几年来,他们每次回家,依然是旧模样。尽管全家人齐心协力,无奈条件限制,等到他们毕业的时候,他们家里几乎都是家徒四壁了,所以他们毕业的前几年,所有的工资几乎全部交给父母,用于改变家里的状况了。
魏海东和陈晓荷相识偶然,但很快因为相同的成长背景而惺惺相惜,他们互相鼓励,像一对怕冷的小动物一样靠着取暖,相爱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陈晓荷的母亲虽然是农村人,但看事情是很有见地的,她对陈晓荷和魏海东的婚事表示坚决的反对,她说:“晓荷,我们供你上大学可是很不容易的,虽然不图你回报,但是我们希望你过得好,女孩子读书就是为了找个好归宿,现在趁着年轻,你不找个有权有势的,起码要找个有房子的,农村的女孩子相亲还要先看看房子呢,你已经穷了二十多年了,还想继续穷下去吗?你们两个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让我怎么放心呢?”
日期:2007-01-25 23:08:57
五
窗外,寂静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远远望去,整齐划一,像等待检阅的士兵。天上繁星点点,调皮的眨着眼睛,陈晓荷从阳台探出半个身子,向魏海东回来的方向眺望。楼下的玉兰花开了,一阵风吹来,飘来一阵醉人的花香,现在冬天一年比一年暖和,连玉兰的花期也提前了。
陈晓荷顾不得闻花香,魏海东还没有回来,她的心从最初的期待到抱怨,魏海东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晚不回来,连个电话也不打。她本来想打过去问问的,但是理智告诉自己再等一等,魏海东好像不太喜欢她在他工作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她踮起脚尖,尽量使自己看的远一点,他们家在五楼,是这栋老式居民楼的顶楼,站在阳台,可以看到小区的大门口。将近午夜,小区外面的马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偶尔驶过一辆出租车,火急火燎的不知奔往何方?
一阵微风吹来,带着恻恻的春寒,透过衣衫让人感觉深夜的清冷,陈晓荷看一眼魏海东归来的方向,空空如也。她落寞的抱紧双臂重新回到客厅。墙上的钟表发出清晰的嘀哒声,陈晓荷抬头看表,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了。
她的心从抱怨转为焦虑,一个箭步冲到电话机旁,不假思索的按下熟悉的手机号码,电话立刻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所拨叫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她的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重新按下魏海东单位的号码,电话长久的鸣叫,没人接听。
夜,静悄悄的,陈晓荷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一个念头跃上她的脑海:他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这个太拥挤的城市,车祸每天都在发生,还有,最近的治安也不好,万一……。
陈晓荷这样想着的时候,身体刚刚升腾起来的骚动像划破的气球一样迅速消释,冷汗随即从毛孔中涌了出来。她抱住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不要想下去。但是意志不受她的控制,她仿佛听见急救车的嘶鸣,淋漓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