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对家里谎称了学校那边有事，便提前拎着行李箱登上了返校的火车。老妈见我多日在家举止反常，除了偶尔放屁连个动静都没有，在我送我到火车站的路上一直在旁敲侧击的打听我学校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状况。为了打消她的这种没必要的担心，我死撑着吊起嘴角，一路上都保持着若无其事的笑脸。直到检票的时候我脸上还是这种僵硬的微笑，挥手和他们告别。老爸则悄悄默默的往我兜里塞了点什么东西，叫我上车再看。等我找到自己的座位，从兜里掏出来，才发现是两盒烟。

那两盒烟除了在车上抽了一根，剩下的一直都没舍得抽，始终装在我的储物柜里，甚至宿舍在弹尽粮绝的时候我也没拿出来，后来久而久之我已经忘记了它们的存在，偶然从角落里发现它们的时候，一盒打开的烟已经干的不成样子了，每一根都像我上大学以来逐渐流失青春的自己，干瘪瘪的。

一路上我始终让自己保持在昏昏欲睡的状态，将近十个小时的颠簸旅途就在我一次次小憩之间被缩短了。青海来车站把我接到了小棠租下的房子。显然青海在搬出去之前将房间静心打扫过了，连床单都透着股新鲜的洗衣粉味。我四脚朝天的仰在床上，环视着这个被小棠称为我们的家的地方，给小棠发了信息说我到了，现在就躺在以后我们要一起躺的床上。小棠问我怎么不早告诉她，否则她也上了当天的火车了。我说这不正好么，等你到了我可以去接你。小棠说那她明天就能到了，不过不用我接，我在家睡觉就行。

第二天我才弄懂小棠说的让我在家睡觉的意思，她竟然急匆匆的赶了当天夜里的火车，所以当她大清早的出现在床前，我恍惚之间看见一个人影直勾勾的对着我，本能的把枕头砸了过去，直接拍到了小棠的脸上。

小棠被砸后哭的稀里哗啦的，死死的抱着我，在我的百般安慰下反而愈演愈烈，眼泪从我肩膀上浸出一个不规则的形状，像是印在T恤上的掌印，而这个掌印却又像是狠狠的扇在了我的脸上，让我心里面仿佛碰倒了一瓶老陈醋混合着辣椒油一般，内疚感随着小棠的眼泪也开始从我的身上流淌着。

于是我尽量的让自己的动作温柔，轻轻的拂着小棠的后背，问她是不是被我砸疼了。

小棠却将脸更加使劲的埋进我的怀里。我说宝贝是不是想吃奶了，左胸是巧克力味的，右胸是草莓味的，你自己选吧。

小棠听完我这句话，居然恶狠狠的从我的胸上拧了一下。不过相比心里的内疚感，这样的疼痛简直就是享受。因为我终于看见小棠破涕为笑，仰着头吐着舌头用表情对我示威。看着小棠的样子，让我突然有一种为了能时常见到这个表情，甘心让她多拧几次的冲动。这种念头一直持续到她张牙舞爪的从我手腕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才停止，而那个牙印成暗紫色，小半个月才完全消退。

这个牙印的来历完全是因为我的懒惰，虽然我不同意这个判断，但小棠却立场坚定的表示我罪有应得。小棠的到来让这个所谓的家开始充满了生气，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小棠每天都要将家里为数不多的家具物品收拾的井井有条的，恨不得将地砖都擦成镜子。不过这一切基本都是在我熟睡中完成的，我只会在她将午饭做好之后才准时醒来，并且为了逃脱家务活的束缚，甚至很多次我明明都已经醒了，还要佯装在熟睡中，翻身磨牙说梦话一应俱全，倚靠演技去博得一顿坐享其成的午饭。不过却在一次演出中，被好奇站在床边听我说梦话的小棠当场揭穿。而当天下午我手持着拖布神情黯淡的拖着地，十分后悔早上为什么要睁开眼偷看了小棠一下。

其实我对于家务活并不是深恶痛绝，经过短暂的适应，我也开始找到了打扫房间的乐趣。但小棠因为实在受不了我常常误将她的毛巾当做抹布来用。便将刚开始对家务活入门的我，一脚踢了出去。从此以后，我的任务就仅限于驱逐那些会让小棠尖叫的蟑螂和蜘蛛，并在一次因为看电影入神而忽略自己本职工作事故中，被小棠尖叫着咬中了手腕。

小棠买了很多东西回来，从毛巾、牙刷到筷子、水杯。每一样她都力求找到情侣款式的，就算不是情侣款式的，她也会买同一款的两个颜色来代替。其中有很多东西甚至都是她来之前就买好了的，打开行李箱一件一件的摆到了桌子上，而那个存钱罐也居然在列，被她端端正正的摆到了没有电视的电视柜上，每天都会照例的投一块钱进去，然后双手拿着存钱罐放到耳边摇两下，听一听硬币撞击着瓷器的声音。

我始终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猜测小棠是想靠听力和手感来判断钱币大大概数量，不过她的听力和手感远没有她的眼神管用。因为那个存钱罐底下的塞子常常被我打开，在想要坐公共汽车，或者是没有零钱买烟的情况下倒出几枚来花。所以即便小棠日复一日的投钢镚儿进去，那个存钱罐也永远满不起来的。

房间里那个老掉牙的空调就是形同虚设的，都不如开着窗户凉快。而那段日子正好是夏天即将消亡，回光返照般做着最后的反扑，所以气温已经升高到当年的顶点，我和小棠只好在白天长期的躲在家附近的一个麦当劳里吹冷气，一人捧着一个甜筒。小棠吃甜筒的方式是用舌头一点一点的将冰激凌变小，而不是像我大刀阔斧的一口咬掉一半。小棠说我这样的吃法丝毫感受不到奶油中的糖分，所以我永远不体会不到吃甜筒的真正乐趣所在。于是我在小棠的威逼之下只好尝试了一次，觉得这种吃法对于我的耐心和舌头来说都是极大的挑战。不过我却很喜欢看小棠吃甜筒的样子，因为她的动作和表情都会让我浮想联翩，那天也是如此。

我拄着头侧过身盯着右手边的小棠，她正在投入的享受着甜筒的奶油。而我的目光却情不自禁的从她的身上移开，因为我看见柚子正在从玻璃外面经过，上了一辆白色的宝马车。

日期：2010-08-28 04:09:05

第三十七章

我的大脑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决定，我的腿已经抢先一步奔了出去。我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几乎是用撞来打开了麦当劳的玻璃门，而小棠在我身后喊声已经被门外面迎面而来的湿热淹没了。

我将视线牢牢锁在那辆白色的车子上面，在狂奔的过程中竟然都没敢眨眼睛，仿佛那辆车子会在我眨眼的一瞬间从路上消失，就像柚子当初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一样。我竭尽所能的迈着腿，汗已经把浑身上下都浸湿了，衣服都黏在了身上。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车的车轮将我与它之间的距离扯远，即将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我停下脚步，突然觉得自己的样子特别的可笑，这样的情形让我想起了当初我从宾馆夺门而出的画面，我想柚子当时一定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也用了她的最快速度试图追上我，而我们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在两个人之间的互相追逐中，逃跑的那一方都逃离的太快了，让另一个人拼尽全力的追随，却也只能看见一个对方渐渐缩小的背影。

我垂头丧气的对着空气挥了一拳，一辆出租车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发动机工作的声音在那一刻变得特别悦耳。以前常常觉得在路边挖个鼻屎都会有出租车停过来问你要不要打车，司机师傅为了揽客对行人的动作太过于细心。现在才知道，这是一种雪中送热宝的职业精神。

我让司机死命的咬住柚子的车，索性柚子开的不是很快，在司机娴熟的技术下，从车流中穿插而过，终于在一个红灯前追上了柚子的车。我探出头去，仿佛能从隔着三辆车的距离看见柚子的轮廓，事实上我只能看见她亮着的尾灯而已，而那个轮廓，是柚子在医院站在门口时候的剪影。我脑子里天旋地转的，我甚至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要追柚子，也完全不知道，如果见了柚子我应该说些什么。或许我只是想单纯的看一看柚子，看一看她究竟过的好不好。或者说，她在离开我之后好不好。

小棠在我跑出来之后一直在给我打电话，我却在确定不会跟丢柚子之后才听见铃声。我接通电话告诉小棠我有点急事，让她在麦当劳等我回去。小棠很听话的说‘嗯’，还说买好了套餐等我回去一起吃。我挂了电话，发现十分钟的时间竟然有小棠十二个未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