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7-14 23:05:00
“味陈而不败,反愈见清冽么……这倒有点意思。”龙蒴点点头,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笑道:“此香听起来不似凡物,我倒建议你就按着方子配,用到那竹姑娘身上,兴许就变了味儿了。”
“唔……”听他此言似别有深意,迎香正待追问,忽听外边传来响动,有人叩门,并高声道:“请问主人可在家否?”
“在的,少待。”龙蒴应了一声,起身出去。门外站了个中年汉子,身材敦实,面相憨厚,一身短打衣衫理得整整齐齐,胸前绣着个小小“王”字。
“哎,您就是龙公子吧?小人这厢有礼了。小人乃城南王家的管事,唤作王二。”此人态度颇为谦和,先朝龙蒴行了一礼,通报了家门,接着道:“闻龙家娘子擅做香品,我家老爷想请二位过府一叙,并托请您娘子做份香料。”
“哦?”龙蒴微感意外,迎香如今在城中的名声虽比当初有所好转,不再是人人可欺的孤女,但也绝未好到可于富贵人家登堂入室的地步,怎么连从未有过接触的王家都找上门来了?联想到下午所见的狐狸、王家病重的三少爷,还有那纸卷儿上的诗……龙蒴心里渐有计较,问道:“王老爷请我夫妇过去?”
“是。”王二答道:“老爷亲自吩咐我,务必要请龙公子和娘子都过府去,坐坐聊聊,再商谈做一份香料之事。”
“做香是没问题,不过,为何会想到请我家娘子过府呢?我记得此前……”龙蒴微微一笑,语气柔和,眼里十分冰冷,“此前王家诸人不是碍于城中流言蜚语,对内子避之不及,甚至在背后说过许多不中听的话么?”
“这,这个……”王二料不到他如此直接,顿时尴尬起来,额上冒出细汗,结结巴巴道:“龙公子莫计较,我家老爷专门派了车来接哩,说一定邀您和您娘子过去,大家细细商讨下,还请……”
“商讨何事?若是为你家公子的事,我们可不上门的,又不是大夫。”
“这……唉,公子,莫为难小人,我家公子确实,这个,那个……身子有些不好……”说到此处,王二一咬牙,当场就要跪下去,龙蒴伸手架住他,正色问道:“你说实话,是不是为王公子病的事?让我带内子过去,名为做香,实际上有别的打算?说了,我们便随你去,若是不说,你自个儿在这里跪一宿好了。”
王二进退不得,哎哟两声,苦着脸想了片刻,咬牙点头道:“龙公子真是聪明人,我,我背着老爷说这话,本已是不该,公子千万莫往心里去。老爷让请您家娘子过去,主要是因为我家三少爷病得怪,此前流言纷纷的时候,有人说您娘子是北山里的狐狸,变了人来害命,后来自然知道不是的,但始终在老爷心里留了个妖妖窍窍的名声。少爷病得奇,老爷一边找大夫,一边找和尚,还说……说……”他犹豫片刻,见龙蒴盯着他,便又咬牙道:“便说干脆让那来路不明的妖精……不,让您娘子给看看,做个香熏熏,兴许有些用处,这也算得个以毒攻毒的法门。”
原来是因着我来路不正经,所以得了歪门邪道的病痛,就都找上门来,拿我当巫婆神汉用了。
迎香站在龙蒴背后,将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头泛起酸涩与愤怒,却又不好出言刻薄。这王二不过办事的下人,刻薄他又什么用,没准回头还遭人暗地里下绊子,反而更吃亏呢。想到此,她轻轻拉了拉龙蒴衣袖,悄声道:“罢了,去就是,莫多说,要是惹得王老爷那边不高兴……”
2011-7-15 23:41:00
“有我呢,不必这般谨小慎微的。”龙蒴回头道:“我既说过要护着你,自会做到,起码不会让人轻易辱你,既来请你上门,自当恭敬,最少,先把之前的污蔑都自己吞回去才作数。”他这番话并未压低声音,王二却似一无所闻,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迎香一愣,龙蒴又笑道:“莫担忧,这话只你听得见。”说罢转过头去,朝王二道:“原来是拿我家娘子当妖怪看了,实在是……也罢,既应承了你,就当履约,我们现在过去,不过,还请王老爷做些准备,妖物上门,恐怕不吉利,莫玷污了你们的门庭才是。”
“唉,公子说哪里话,是我们下人无知,乱嚼舌根,您娘子那般花容月貌,做得一手妙香,哦,听说还通文墨,天底下哪有这般出色的……妖、妖精呢?还请随我来,车就在外头。”王二好容易得他首肯,心头长舒一口气,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将龙蒴和迎香请出门,来到辆油璧大车旁,转脸朝跟着的仆役悄声吩咐几句,那仆役看龙蒴一眼,急匆匆跑了。王二又赔着笑说了许多好话,龙蒴才携迎香登车,却仍只装沉着脸,不怎么搭理他。王二提心吊胆,喝呼仆役们驾好车马,一路稳稳当当地往城南而去。
车转过回龙巷口时,迎香往来路上一瞥,似乎见小竹姑娘站在远处,然而离得远了,又看不真切。
天色渐暗,车在王家门口停稳,出来一串丫鬟仆役,手持灯烛恭请二人下车。龙蒴与迎香下来,只见高门大户,飞檐斗拱,门前矗着石狮,檐下挂着灯笼,黑漆大门洞开,楼台馆舍皆亮堂着,一片富贵气派之象。王二引领两人进去,刚到正厅门口,王老爷已携夫人迎了出来,满面笑容,连声道欢迎,夫人更上前握住了迎香的手,赞她美人风姿,馨香怡人,让迎香颇觉尴尬。
几人在厅内坐下,奉过茶点,闲聊几句,王老爷问道:“不知龙娘子可会做什么供佛之香?”
佛藏诸香本是常见之物,但凡庙宇佛堂没有不用的,这话问得奇怪,迎香也不深究,只说会做,不知要哪种香料,做何用途?王老爷闻言有些犹豫,想了片刻,才小心问道:“可有……驱邪避恶之香?”迎香闻言一愣,王老爷见她不语,又跟着说道:“不定是要供在佛堂里,更想摆在犬子房内,清除秽气,驱逐……妖鬼。”
既这么着,何须来找我?迎香在心底冷笑,去找个道士作法,岂不更便宜痛快?拐弯抹角燃什么香呢?归根到底,还不是将我当作了妖邪一路,以毒攻毒来了?
她心里不快,这话在心底翻腾,忍住了不说,脸上却多少有些挂不住了。龙蒴笑道:“王老爷说笑了,焚香不过是清心怡神,我们又不懂神通,哪有驱逐秽恶的功效呢?说句不敬的……若家里真有什么,还是请个道士来作法比较好,这香倒是可做些配合,事半功倍。”
“说的是。”王家夫人笑道:“我之前也劝老爷说,干脆让道士来看看算了,可是啊,我们家老爷心地好,又是读书人,说咱们这样人家,清清白白,一门正经,怎会有什么妖邪作祟呢?即便真有些不知事的山精水怪,不慎招惹上了,那也是生灵,若请道士来当头斩杀了,岂不罪过?倒不如做些可供佛避邪的香料来,燃一燃,熏一熏,兴许就好了。”
龙蒴点头称是,迎香却听他冷笑声飘入耳内,讥讽道:“儿子都病成那样了,还讲什么宽容厚道,我看这王老爷是心头有鬼,不敢找道士来才对。”
知他又来方才的把戏了,此话当就自己听得见,可惜不通这法门,无法应和对谈。迎香摇头一笑,略一思索,说道:“也不是不能做,只是不知公子什么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