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淡定地回答:“这还算是好的,上面不会掉石头。我们以前坐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还要往上面看,看山体会不会塌下来……”我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后面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大家回头一看,身后大概半公里的地方,一辆蓝色的东风车,已经翻到悬崖下去了。众人心惊胆寒地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挥了挥手,“别看了,继续往前走。这是鬼跳岩,每年都要死几个人的。看到前面,那根电线杆上挂着的蓝色牌子了吗?130特大交通事故,有十来年了,1月30号,这儿曾经翻死过六十几人,都上中央新闻联播了。”
还好陈若愚车技了得,以前没事,就拿他们家的挖土机练漂移,咱们这才安全地从鬼跳岩经过。从鬼跳岩西南端的一线天峡谷穿过去,前面的公路就到庄稼地中间了。到了那边,黑宝才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好奇地问我,“老大,刚才那地方,怎么叫鬼跳岩呢?”
我回答黑宝,“因为那儿有很多女人,从悬崖上面往下跳了。等下次从这儿经过的时候,你们看看,那悬崖上面,还有一个山洞,山洞里面有个女人的石像。据说,是以前有个女的跳崖,后来被一阵大风吹到了山崖上的山洞里,于是就成了一个石像站在那儿。咱们这边,每年都有司机去跪拜那石像,杀鸡烧纸。要不然,大半夜从这儿经过的话,会碰到女鬼站在公路上,向他们要钱。有一次,有个红衣服的女的把一个胖子司机拦住,让他帮她带一千块钱回去,给她老爹。胖子不晓得那女的是鬼,真把钱给她带去了。可到了那老伯家里,胖子把钱一掏出来,却发现是纸灰。不过那胖子挺懂事,啥也没说,自己掏了一千块钱给老伯了。要不然,他还能活命么?”
听完我的话,这车上的几个人,都大张着嘴巴,惊恐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车子从一片麦地中间穿过,从一个干枯的大坝上面过去,就进入了松林地段。
在绿荫树下,黑宝才笑起来,“这次干旱真严重,到处都是枯草,还好,这边的松林没被干死。有绿色的地方,果然是好地方啊。难怪,都说,绿色是生命的象征呢。”
我说:“这算不了什么,从这片松林中过去,前面还有一片竹海。我们读中学那会儿,常常十几个学生约好,大月亮的时候从寝室中逃出来,跑到前边的竹林中偷笋子,然后拿到这边的松林里躲着搞野炊。另外,那边还有很多桃树,桃树下面种着萝卜,当地人叫水果萝卜,香甜可口。只是,今年干旱,也不知道那边桃花会不会开,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那个口服,能够吃到水果萝卜。”
跟黑宝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记忆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许多年以前。看着眼前的这些松树,想起以前和同学一同到这儿玩耍,谈恋爱,采蘑菇,跳舞……这一切,现在想起来,就好像做梦一样,越来越不真实了。
等车子开出松林,进入竹海时,我的头脑忽然嗡地响了一声,然后一股不祥的预感马上袭上心头。“不可能!不可能会是她家……”我喃喃地说着。
坐在一边的倩倩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非常认真地问我,“你怎么了?”
我摇头,“不知道,这竹海里,只有五六户人家。可这煤车,一直往里边开。我害怕,这出事的人,是她家。但愿不是。都很多年没见了,我不希望这次见面,会是在这样一个场合。”
大家都看着我,陈若愚说:“她,关语心,是她吗?”
我扭头,“你怎么知道?”
陈若愚继续开车,“屁孩,你耍过几个女朋友,我数都数得出来,你的那些个风流史,都可以拿去拍电影了。关语心,不就是那个你站在大雪里,等了她好几个小时,可她竟然看见你,就想看见鬼一样飞奔的,那个女孩么?”
日期:2011-5-29 18:35:00
第十一章:恋人的眼泪
说话间,前面的煤车已经在几所低矮的土房子面前停下了,接着从车上下来三十个工人,把那两具用白布盖好的尸体抬了下去,然后平放在土房子面前的空地上。
远远地看过去,能够看到土房子前有许多人乱成一团,同时有妇女的哭喊声一阵接着一阵地传来。“哎!生死离别,怎一个惨子了得!”黑宝揉着鼻子,呆呆地看着前面的人群说。
我让大家把车停在这边的路旁,几个人下车去看看。人多,死人这种事,有人围观也正常。即便是那尸体真有问题,那些负责把尸体运送过来的人,也不至于会马上发现,我们是过来了解情况的。
把车停放好,几人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在人群背后站定。
人群中,两具尸体前,有一老一少两位女人跪着。上了年纪的女人爬在地上嚎啕大哭,四肢剧烈地摇摆着,手指还时不时往地上抓,把地上的泥土抓起来一把又一把。而老妇人旁边的少女,带着一个白色的帽子,一言不发地把头埋在一头黑发里。这时候,她不把头仰起来,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我心里只是想着,这少女,不是关语心就好了
围观的人群,有摇头的,也有叹气的,同时也有陪着流泪的。
见老妇哭得死去活来,帮忙运尸过来的男子俯下身子,用手去拉她,口里说着:“嫂子,吃这碗饭的,难免会碰到这样的事。大家都在求个生活,没有法子了。要是条件好,也不会去做这种工作。现在局里的同意,给你们赔偿,一个二十万。嫂子,别哭坏了身体。过两天,相关部门,会把钱给送来。拿着拿钱,和闺女好好生活。不然,你对不起我死去的虎子哥,和小树侄儿……”
听男子这样说,我们知道了这遇难的两人,都是这老妇和少女的亲人。
男子劝妇女不住,就和司机,还有另外一位工友悻悻地走了。在走之前,那原本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少女猛然爬起来,一把揪住男子的衣领,大声喊道:“骗子!你这些骗子!你们害死了我父亲!还我父亲!还我哥哥!”她的举动,把所有人都震住了,现场忽然静了下来,只有老妇人低沉的凝噎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起。
三位男子相互看了看,脸色像成精的冬瓜那般难看。见少女那样,男子没有多说,只是轻轻把少女的手放下,同时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放入了她的兜里,便跳上煤车,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
而我,这时却在呆呆地看着少女的面庞。还是那张精制的脸,仿佛不落一丝尘埃。
黑宝推了推我,轻声问我:“老大,是你的那个她吗?”
我一个转身,点头回答:“是她。”
陈若愚也过来了,“是她就去认啊?她这时候需要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