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房间里灯关着，何鲜姑拧开门透进一道光，我赶紧说：“她没事，我回来了。”

“哦，我还以为贝蒂肚子痛呢。”说完她退出去把门带上。

我忍不住噗哧笑了，回过身去抱住贝蒂，摸摸她的肚子，“你肚子痛啦？叫得那么响。”

“讨厌，都是你。”说完贝蒂好一会儿不理我，刚才那股劲憋回去是挺难受。

我想要东山再起，可是贝蒂不乐意了。

后来她说，这就是为什么要天天开门做生意，好尽快攒够钱自己买房子。

日期：2009-11-01 10:58:31

29

贝蒂告诉我，何鲜姑谈恋爱了。

店里新请了个二厨，老实巴交从大陆来的新移民，才不到一个月就跟何鲜姑擦出了火花。那一定是干柴烈火，何况在厨房里燃烧，天经地义。

我叹气，怎么何鲜姑找男人都出不了厨房呢？再想想也难怪，要怪只能怪贝蒂的疯狂上班日。没有休息没有放假，何鲜姑天天窝在厨房里，让人家怎么去交男朋友？她又不会上网交友。一样是荷尔蒙旺盛的年龄，能不憋屈吗？

我再想从贝蒂嘴里八卦一些具体内容，好像不太可能了。我总说她是保密局的瓶盖子，轻易不透风。她自己的事更是包装成五粮液，防伪密封结构复杂。

她说：“你自己去问何鲜姑吧，她不是什么都告诉你吗？”

话里有话，贝蒂当然知道何鲜姑跟我念叨过酱菜了。可是关于这个二厨，何鲜姑只字未提，到底怎么回事？她又不是羞于启齿的单纯小姑娘，这么大的终身大事居然不跟我探讨？何鲜姑深谙世事，不愿意说出来一定有她的道理。至于贝蒂和酱菜的事，何鲜姑传递的信息只是让我警惕吧。我回来了，很快事情都会弄明白的。

贝蒂在我臂弯里睡着了，累的，足以让我相信这个女人目前还不会离开我。

希望酱菜只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吧，以往经验告诉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把握女人心难难于下海捞针。贝蒂对酱菜究竟有没有动心，只等我自己去看个究竟了。

在等货柜到岸这段日子，我会乖乖跟着贝蒂去上班。不是店里少不了我，而是看她对我还有一份留恋。很想让她放假陪我出去玩几天，刚提出来就碰一鼻子灰。

“你出去玩了那么一大圈还不够？一回来就要休息。”

“我是要带你去玩！让你休息几天。所有费用我来出，店里损失你算一算，我统统补给你还不行吗？或者店开着，让他们去做又能怎么样？大家轮流休假是必须的。店里生意好，你也该为员工想想，放假是最基本的福利，你会不会做老板？懂不懂劳工法？”

“你懂我不懂。你自己去做大老板好了，可是不用你来教训我。”

这个议题永远是争吵的开端，我非常沮丧，才回来不到二十四小时，吵架实在伤感情。

我从后面抱住贝蒂，语重心长的样子，“我不是教训你。我是心疼你。”

贝蒂转身，一把揪住我耳朵，“心疼我就跟我去上班，你多做点，让我在旁边休息好了。”

“那不一样。你需要彻底放松，不去想店里任何事……”

“可能吗？不去想我还欠着多少钱，不去想我还住在每月付房租的公寓里……”

我抱紧她，“所以我要去赚钱，赚很多很多钱帮你还债，给你买房子。”

“我不要你赚很多很多钱，钱多了人跑了，今天说给我的，明天却给了别人。我还是要自己挣钱自己买房子，你愿意陪着我就好好在店里做事。”

这也太女权主义了吧？可贝蒂又是个多么缺乏安全感的女人，我怎么忘了呢？所以，这可能是她不小心流露的真心话。

我晕我摇头，说什么都没用的。山盟海誓谁都会说，相信了就算山盟海誓过了。好比，海不会枯石头不会烂，其实，那也不过是暂时的，用人的一生做刻度，玩模糊数学。

日期：2009-11-08 15:33:52

模糊数学、模糊文字、模糊感情，模糊是很高的境界吗？我真的变模糊了。

隔了一段日子重回贝蒂店里，我觉得有些局促。可能因为她新请了两个人。本来我可以甩手不干，可是有了贝蒂那一番表白，把我脆弱的感情线拨乱反正了。她不想我离开这里，最好全天候在她视线以内。她不要我去做什么别的事业挣钱养活她，反过来最好靠着她吃饭，顺从听话，和她一起坚守这块阵地。

我的鱼一条没少，可鱼缸该换水了。墙上的装饰画没人摘下来擦，让油烟熏模糊了。大圆桌有点松动是下面的螺丝要紧一紧了。进厨房的门嘎吱嘎吱响，门栓要加点油了。烧开水的大茶壶电源接触不好，可能要换个插头……这里只有我会做那些没有人愿意管的事。每当我一声不吭发现问题认真仔细解决问题的时候，贝蒂眼睛里总有一种安详，嘴角挂起一丝我能看见的愉悦，像午后的阳光温暖地烤着我的后背。

她也会把不懂如何设置的手机塞给我，要这样要那样地指使来指使去。她还会把新添的菜单交给我，要我拿回去设计设计用电脑打印出来。我一边笑她笨一边笑她小题大做，心里明白她就是喜欢支使我。

细微而真实的幸福感常常就这样磨灭了我的远大志向，为个小女人忙得我团团转。

偶尔，我会想到哈姆雷特发神经时说的：“To be, or not to be.”，没必要翻译成“生存还是毁灭”，莎士比亚的语言精妙在于不同层面的理解，根本没有确切翻译，只有那种站在无人的山岗上看着夜空发泄内心怯懦与矛盾的情景。我采用这句话想表达两个意思：“是继续还是放弃”和“是做我自己还是放弃自我。”

我看着鱼缸折射出来的水影在流动，回忆起第一次和贝蒂在鱼缸边的亲密接触。这一刻她身上的暗香还隐约留在我手指间，昨夜温存仍然激荡我每一刻心跳。离开她的这些日子，我知道自己如何牵肠挂肚……也许我是该考虑什么都不用做，只留在贝蒂身边。

但是，我没有料到，所有温馨的画面，温情的念头，到了下午酱菜出现的时候，顷刻被摧毁。想什么想？呐喊也没用！哈姆雷特应该握紧他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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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9-11-09 19:02:44

酱菜进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吃午饭，他知道我们下午有两个小时可以休息。

小青用近乎肉麻的热情表示欢迎，“少爷来啦，我们的大少爷吃过饭没？我去帮你盛两口饭吧。”

“不用不用，我吃过了。”

“哦，也是哦，知道你要来吃饭，贝蒂一定会加菜。今天，我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小青真不愧是个会搅事儿的能人，想故意气我还顺带挤兑我，那意思我今天回来第一天上班，贝蒂也没给我加菜。其实，贝蒂早上就让何鲜姑把前几天冻在冰箱里的新鲜大鲍鱼拿出来炖鸡汤，晚上我们自己端回家去喝的。所以，小青气不着我。不过，何鲜姑和贝蒂都有点慌张，小心翼翼打量我。曹师傅讪讪然不言语只顾吃饭。

酱菜很稔熟地跟每个人打招呼，又爽朗地问我：“你还没有去找好仓库吗？要抓紧了。”

“我知道。你放心，来得及，我早打听过了，提前一个礼拜刚刚好。”

小青还不罢休，“哎，我说大少爷啊，别人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们的店面你找到没有？要抓紧了。我等着跟你一起投资呢，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大老板了。”

“店面很难找啊，现在经济好了，位置不错的店铺都赚钱，没有人肯转让……对了，你以后叫我John，不要叫我少爷，Please……”美国人在句子后面加了Please带重音的，那意思是“拜托了，不要这样。”

我也正纳闷，于是拿筷子指着小青，掉头问酱菜：“她去你们家做佣人了吗？干嘛一口一个少爷的叫你？”这种姿态对小青很不礼貌，我当然也是故意的。

酱菜笑着摇头，“哦，我只是说了一个自己闹的笑话……”

小青脸绿绿的，抢白上来：“就是，我们只是开玩笑，人家John很会讲笑话的，哦？贝蒂，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他少爷。”

贝蒂依然不动声色，酱菜拉过一张椅子紧挨着贝蒂坐下来，她赶紧三口两口把饭拨完了站起来，走去厨房。其实，这时候我并不反对小青主动提供一些情况，当然，我自己还是会加以分析的。

“蔡家大少爷，你的笑话再说一遍给我听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