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咬牙,拨通了那个号码。对方是南方人,但讲的是比较纯正的普通话,听起来语气也和蔼,不像那些从大山里来到国外,开了店发了财的农村妇女对工人讲话那么趾高气扬。而对方也立即看好了我的大学学历,我们一拍即合,约好了见面地点。
那是一个性格爽朗,看起来较有文化的浙江青田人。她和丈夫开有两家中餐馆,在市中心购置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有两个儿子,大的六岁小的四岁,都长得很帅气,衣着讲究,干干净净,说话也很有教养。他们是我看到的很懂得生活的青田人,这样的老板在西班牙不是很多。
走进他们的住家,我立刻庆幸自己的运气。这个家打理得非常干净,与那些在国外生活得极其邋遢的南方人有着天壤之别。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一家人自己住着这套大房子,这也是极其少见的。一般的老板都会为了节省给工人租房的开销,把自己的住房一分为二,自己住一半,另外一半给工人住。即便那些不肯与工人们住在一起的老板,也要把买来的房子出租一两间,用以支付银行的月供。所以,中国人的住家千篇一律人满为患,脏乱吵早就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事情。看到住得如此清净的中国人,倒让人觉得新奇。
老板娘给出的工资比从前的餐馆整整高出三倍,而工作却轻松得常常令我不敢相信。这与以前陀螺般紧张运转的生活反差太大,有一种穷人翻身的受宠若惊的感觉。
日期:2011-03-06 14:07:17
第083章 新老板的诡异生活
早上八点钟起来,为两个孩子做早餐,在九点钟之前把他们送到学校。之后的那一大段时间就是去超市里购物,或者像西班牙的家庭妇女那样,提着中国产的草编购物筐,在菜店肉店鱼店冷冻店面包店里久久地徜徉。时间很充裕,我可以悠闲地坐在街心花园里晒晒太阳,给蓝天或老公儿子打打电话,然后再回家准备午饭。老板和老板娘是从不在家里吃饭的,我们甚至很少会在家里碰面。我们起床的时候,他们可能刚刚才进入梦乡。而中午我从外面购物回来,他们已经去餐馆上班了。
他们把家和孩子基本上交给了我。
中午一点钟去学校把孩子接回来吃午餐,三点钟又送去学校,四点半再接回来。然后领他们去街心花园或者父母的餐馆里玩儿,晚饭或在餐馆里吃或回家自己烧,然后为他们洗澡,最后在床上耐下心来采取所有威逼利诱的手段把他们弄睡……
等孩子们睡下,洗掉一家人换下的衣服,打扫一下房间特别是把厨房擦亮,剩下的时间就完全是我自己支配了。在国外人们睡的都是很晚的,我有一大段自由的时间给自己支配。我换上自己的睡衣,袖着手从各个房间的门里穿插着过瘾,淘气地希望可以找到女主人的感觉!
我是一个勤劳而自律的人,做事情从不偷懒,我为他们的孩子做我所擅长以及不那么擅长的北方美食,各种陷儿的饺子,馄炖,包子,馅儿饼……新鲜的口味使两个孩子吃得雀跃,胃口大开。
星期天,我们还尝试着烤了一块蛋糕!
我带着两个孩子兴致勃勃忙了一晚上,弄得厨房里一片狼藉,可是依然失败了。蛋糕从烤箱里面取出来,外表黄黄的很好看,一入口便令我们全体晕倒,我们的蛋糕居然是窝头的口感和味道!不过我们依然很开心,因为我们决定第二天把“蛋糕”拿去广场上喂鸽子。
我和两个孩子相处得不错,他们喜欢叫我小瑜。
老板和老板娘很放心地把他们的家交给我,而他们自己则来去作息颇为鬼祟,很少有时间在他们舒适的大房子里悠闲地坐上一会儿。
两三天后我才知道,他们的餐馆并不是那么忙,两口子每天那样昼伏夜出废寝忘食,原来是去Casino赌场赌钱,或者去朋友家挑灯夜战搓麻将。有时候,他们也会把朋友们召回家里来赌,稀里哗啦地玩到后半夜甚至天明,意犹未尽时还会放下麻将一干人蜂拥着跑去Casino再赌。
我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好赌的生意人。听说过海外中国人都喜欢赌钱,有一次还要蓝天带着我进Casino见识了一把,那里面真的如传说中所说的,百分之六十都是华人汗津津的“敬业”的身影。
我曾经问过老板娘,他们多年转战西班牙赌场的战况是怎样的,她满不在乎地笑笑说:“没有多少,只不过输掉了一两家餐馆!”
我惊得好半天回不过神,开一家中餐馆可是几百万直至上千万比塞塔啊!长期在输赢之间打滚,是否已经对具体的数字变得麻木,而唯独只在意赌局本身?
老板娘对保姆是很慷慨的,家里吃什么用什么,只要我拿回来超市的小票,她看也不要看当场报销。家里的冰箱总是塞得满满的,而那些东西其实他们很少吃,老板娘每回打开冰箱就会抱怨里面的食物塞得太满,而第二天却又会给我拉出新的购物单子,吩咐我去超市……倒让我把自己极度亏空的肚子补偿得万分滋润……
我小心而得意地向蓝天隐瞒了我的新工作,而他一定做梦也想不到,我早已经从他哥哥那里离开,开始了另一种生活。
转眼间一周过去了。我的衣袋里已经藏了好几张从中文报纸上剪下来的律师楼的地址,但我却莫名其妙地一直拖延着。我害怕,怕从律师权威的口中说出:大赦已经与你无关,你的居留没希望了!
日期:2011-03-06 20:14:46
第084章相识Anna
事情要多凑巧就多凑巧,这天,老板娘又领着三个麻友来家里赌钱。而我,在凌晨被他们哗哗的麻将声吵醒。
其实这样被他们吵醒已经不是第一次,每次我都可以在短时间内重新睡去。可是鬼使神差,这天我却怎么也睡不下去了。
我起身穿好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很有兴致地来到他们玩儿麻将的房间。房间里的五个人都叼着香烟,烟气混合着我昨晚洒的柠檬清香剂,味道混浊而厚重。四个人有说有笑地坐在桌前,玩儿得满面红光情绪高涨。老板则坐在老板娘身后的一只小圆凳上,费力地伸着脖子。我惊异他怎么可以一直保持那么别扭的姿势而不知疲倦。
我轻轻地走过去,为老板换了一把舒适一点儿的椅子。他看看我,并不表示谢意,屁股沉重地瘫靠在椅子里,使劲把腰贴到我塞在他背后的靠枕上,表情陶醉,好像这时候才感觉到累。
“怎么对他那么好啊,快给我也拿一个枕头来,腰痛死了。”老板娘眼睛专注在牌上,一边笑哈哈地说。
我同情地摇了摇头,给每一个人的身后加了一只厚厚的靠枕。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学生保姆吗?”一个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打扮得极其妖冶的青年女人问。我从一进来就留意地多看了几眼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大概有三十岁出头儿的样子,卷曲的长发高高地盘在头顶上,留下长长细细的两绺,打着旋儿一直垂到肩膀上。她的妆化的太浓了,使其整个人变得风尘又很老气。
“是啊,人很勤快的。你羡慕我吧?名牌大学生,在中国是在政府里上班的,现在给我做保姆,呵呵呵呵……”老板娘朗声地笑着,双手飞速地码牌。“小瑜呀,你给他们榨杯果汁喝吧,让他们也给大学生服侍一下,嘿嘿嘿嘿……”
“在欧洲靠力气吃饭,你上了多少年学都没有用,这里只相信体气,我早就领教了,呵呵。”我有点不自在地笑着。
“喂,大学生,看你满精明的样子嘛,怎么会给他们家做保姆,你可以找一份像样一点的工作,像中国人开的旅行社什么的……”那女人回过头来,描得又黑又大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我没有居留。”
“来了多久了?”她转回身继续弯腰看着牌。
“一年。”
“都来了一年了?大赦你不知道吗?送材料了没有?”女人指甲涂得又红又长的粗壮手指优雅地翘起,打出一张牌。
“小瑜呀,你不知道她是谁?”老板笑咪咪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摇头,猜测这位对衣着的品味有一点儿夸张的女人一定不是凡人。
“她就是Anna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