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4-12 08:09:53

有句俗语叫“缺什么来什么”，组里刚刚没了蛤蟆眼这个品种的人，接着又分来了一个类似的人。这个车轴汉子名叫常发庆，年约三十过半，长相如澳洲蜥蜴，一张巨嘴张开，酸臭腐烂的气息隔着三层云彩都能把大雁给熏下来。起初，大家都没拿他当回事儿，还以为组里来了一把干庄稼活儿的好手，谁知三天不到，这家伙就现了原形。那天上午，中队出工挖肥料，三叔的这个组负责将一车一车的肥料卸下来，往地里撒。常发庆在前面拉车，梁明和史乃安在后面推。大车“行进”到地头的时候，梁明停了手：“发庆，别偷懒啊，怎么光我们推，你不拉？”

常发庆回头乜了梁明一眼，蔫蔫地坐到了车把上：“累了，早上没吃饱……拖拉机还得加上油才能跑起来呢。”

梁明“咦”了一声：“怪×挺有话对付呢，你是不是皮紧了，爷们儿给你松松？”

常发庆一哼：“给我松皮的人还没生出来。”

梁明抓起一块坷垃刚要往上冲，史乃安拉住了他：“先别动，咱们不摸这小子的潮水，没准儿这是个‘猛货’呢。”

吃过被人“帮助”的亏，梁明不敢轻举妄动，丢下坷垃嘟囔了一句：“有劲慢慢使吧，早晚顺了你的毛儿。”

常发庆瞥一眼梁明，又是一哼：“你能？再有劲你憋得住尿不？”

这句话呛得梁明不轻，弯腰又捡起了那块坷垃：“我能给你攥出尿来你信不信？”

三叔看出了这边的不妙，箭步过来拉起了大车：“赶紧的，赶紧的，改造就是干活儿，早干完早歇息。”

梁明捏碎那块坷垃，悻悻地招呼史乃安推大车，心中有了好好收拾常发庆一顿的想法。

晚上收工回来，梁明把这事儿对陈世豪说了。陈世豪笑道：“拉倒吧，这叫什么事儿？”

梁明悻悻地说：“也许在外面这不叫什么事儿，但这是在监狱，一旦掉了底子，想要再缝起来就难了。”

陈世豪说：“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现在是劳改积极分子，不掺和不利于改造的事情。”

梁明瞅着吃饱饭抱着肚子躺在铺上的常发庆，自己对自己发狠：“遇到问题就只有一条路，解决，嗯，总之要解决。”

例行公事似的晚学习一结束，陈世豪打开了电视机，没等调台，常发庆就在铺上咋呼上了：“别总是你霸着个电视好不好？整天他奶奶的电视剧，有完没完？我要看大嫚儿跳舞！”

陈世豪笑道：“哪有大嫚儿跳舞啊，这个钟点除了新闻联播就是连续剧，凑合着看吧老哥。”

常发庆跳过来，一膀子撞走了陈世豪：“我来！”

这些天心情不错，陈世豪的脾气也好，笑着坐回了自己的铺位：“哈，又是一个蛤蟆眼。”

陈世豪没有脾气，满屋里的人也都没有脾气，只有梁明在支着两只鼻孔闷闷地喘气。

你还别说，调来调去，还真让常发庆调出来了一群女人，只是这群女人不是在跳舞，是排成一行在唱歌。

电视屏幕花花搭搭看不清楚，眯着眼睛看，陈世豪才分辨出，原来那群女人的头顶上拉着一条横幅：某某省首届中老年歌咏大赛。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

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我们勤劳我们勇敢

独立自由是我们的理想

我们战胜了多少苦难

才得到今天的解放……

当这帮大婶们唱到“我们的生活天天向上，我们的前途万丈光芒”时，梁明实在忍不住了，挣着脖子暴吼一声：“谁的前途光芒万丈？换台！”

常发庆看得如痴如醉，根本没有听见后面在喊什么。

欧小强推了常发庆的后背一下：“前辈，梁明哥让你换台呢。”

常发庆正看在兴头上，指着一个撅着大屁股打拍子的女人说：“老×干姜，越嚼越香……”猛地一回头，“你说什么？”

梁明猛地窜了过来：“我说让你换台！”

常发庆“哟嗬”一声，慢慢站起来，歪着脑袋看梁明：“唱歌的大娘婶子们里面有你娘是吧？”

“我他妈废了你——”梁明藏在背后的板凳抡了起来，一下子劈在常发庆的脑袋上。

“杀人啦！”常发庆怪叫一声，失灵的UFO一般飘到了大铺的最西头。

“操他老娘的，原来这是一只‘二×’！”史乃安抄起屁股下的板凳，野狗抢食也似扑向常发庆，“二×，拿命来！”

“政府——有人哄监闹狱……”后面的那个“啦”字还没说出口，常发庆就被史乃安一板凳抡歪了脖子：“你娘了个大×的，还他妈跟老子装梁山好汉呢，砸死你这个‘二唬头’！”史乃安又使出了对付蛤蟆眼的那一招，放倒常发庆，骑上去，左右开弓，武松打虎一般猛下拳头，砸一下叫一声，“装好汉？武松？鲁智深？关二爷？你他妈还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还他妈常发庆呢，你常发情是吧？还装不装了……呦，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