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南窗的小书桌,铺了墨绿色的桌布,两朵半开的红玫瑰从书桌右角的淡青色小瓷瓶口边探出来,宛然是淘气的女郎的笑脸,带了几分“你奈我何”的神气,冷笑着对角的一叠正襟危坐的洋装书,它们那种道学先生的态度,简直使你以为一定不是脱不掉男女关系的小说。赛银墨水盒横躺在桌子的中上部,和整洁的吸墨纸版倒成了很合式的一对。纸版的一只皮套角里含着一封旧信。那边西窗下也有个小书桌。几本卷皱了封面的什么杂志,乱丢在桌面,把一座茶绿色玻璃三棱形的小寒暑表也推倒了;金杆自来水笔的笔尖吻在一张美术明信片的女子的雪颊上。其处凝结了一大点墨水,像是它的黑泪,在悲伤它的笔帽的不知去向;一只刻镂得很精致的象牙的兔子,斜起了红眼睛,怨艾地瞅着旁边的展开一半的小纸扇,自然为的是纸扇太无礼,把它挤倒了,——现在它撒娇似的横躺着,露出白肚皮上的一行细绿字:“娴娴三八初度纪念。她的亲爱的丈夫君实赠”。然而“丈夫”二字像是用刀刮过的。
织金绸面的沙发榻蹲在东壁正中的一对窗下,左右各有同式的沙发椅做它的侍卫。更左,直挺挺贴着墙壁的,是一口两层的木橱,上半层较狭,有一对玻璃门,但仍旧在玻片后衬了紫色绸。和这木橱对立的,在右首的沙发椅之右,是一个衣架,擎着雨衣斗篷帽子之类。再过去,便是东壁的右窗;当窗的小方桌摆着茶壶茶杯香烟盒等什物。更过去,到了壁角,便是照例的梳妆台了。这里有一扇小门,似乎是通到浴室的。椭圆大镜门的衣橱,背倚北壁,映出西壁正中一对窗前的大柚木床,和那珠络纱帐子,和睡在床上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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