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后,我与成了一级厨师的冯结巴冯飞扬在火车上邂逅相遇。他又白又胖,穿着一身呢子制服,手腕上戴着一块足有三两重的大手表。
通过简短交谈,我知道他后来在舅舅的安排下,去了滨海油田,成了正式工人,先当炊事员,又进烹饪技校,去过香港、新加坡,回来评上一级厨师,娶了党委书记的女儿,生了一个胖儿子。话题自然转到棉花加工厂,他说:
“那时过的真是狗都不如的日子,想想过去,看看现在,我很知足。你不知道我们家当时有多么穷。别人还从家背点玉米面投到食堂里,正儿巴经地拿着粮票打几个窝窝头吃,我们家里连地瓜干子都吃不上。背着人,啃点菜团子,喝点开水,就算一顿饭。看到那些正式工吃馒头,馋得我呀,他妈的,眼泪鼻涕一块儿流。不瞒你说,有一次,实在饿极了,我跑到榨油车间去喝过棉籽油,一次喝一铁瓢。肚子受不了,肛门没了约束,不知不觉就流了油……”
我们一起笑了。
这小子现在是头发乌黑,像在油里浸过一样。我们忆着苦,思着甜,话题自然转到方碧玉身上。
“她死得好惨……”我说,“那么好的一个人,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你认为她死了吗?”冯结巴问我。
“怎么?难道她没死?”我惊异地问。
“她死在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永远不会忘记!”我说,“她死于那一年的一月二十五号,那天正好是腊月二十三,‘辞灶日’,过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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