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与宝钗打趣,说宝钗的这份清单是在给自己开列嫁妆,宝钗将黛玉“按在炕上,便要拧他的脸”,黛玉连忙央告,却话中带有玄机。黛玉说:“颦儿年纪小,只知说,不知道轻重,作姐姐的教导我。姐姐不饶我,还求谁去?”别人听不明白,但宝钗心知肚明,这是在提起前番宝钗审问黛玉之事。宝钗放开黛玉,说道:“怪不得老太太疼你,众人爱你伶俐,今儿我也怪疼你的了。”接着给黛玉整理起了头发,宝玉在一旁看得一楞一楞的。他哪里见过这阵势?不光是他,宝钗在这一回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宝钗之所以这样做,在审问黛玉一节已经作了深入的分析。在这一回有一段回前批写道:“钗、玉名虽二个,人却一身,此幻笔也。今书至三十八回时,已过三分之一有余。故写是回,使二人合而为一。请看黛玉逝后宝钗之文字,便知余批不谬矣。”这段脂评阐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观点——钗玉一身,而这个批语,也是通部《红楼梦》中,继“白首双星”后的第二大疑案。
这段脂评是我所看到的所有脂评中,最为纠结的一条,因为这段批语是在企图解释一个谜,但其本身就是三个谜的综合,我们不妨来具体地分析一下。
第一,“钗、玉名为二个”中的“玉”是谁?有人会说,这还不简单,不就是林黛玉吗?实际上远远不止这样简单。通部《红楼梦》中的脂评对黛玉的简称一般有“颦儿”、“阿颦”、“黛卿”,也有以“二玉”来表示宝玉、黛玉,单说“玉”的一般情况下说的是贾宝玉。还有,宝钗、黛玉合写时,一般称为“薛林”、“黛钗”,“金玉”也出现过两次(第三回、第六回),“钗玉”的称谓在第二十一回出现过,但恰恰说的是宝钗、宝玉。那么,这段脂评中的“玉”到底是不是林黛玉呢?从后一句“黛玉逝后宝钗之文字”来看,仿佛就是说的黛玉无疑了,但是那一句话本身也是一个谜。另外,在“终身误”曲目中,“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已经注定了黛、钗不两立,此时怎么会“合而为一”呢?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一回宝钗借机接近黛玉,便认为是“钗玉一身”,那么脂砚斋未必太天真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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