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1-12 21:00:40

第六十三回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

【回目】

庚辰本、己卯本、卞藏本、戚序本、蒙府本均作“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

【梗概】

本回先写宝玉与众姊妹在怡红院开夜宴，后写贾敬归天，尤氏料理丧事。

【解读一】家奴论理

林之孝家的带人查夜，来到怡红院，巡视一番后，特意吩咐道：“不要耍钱吃酒，放倒头睡到大天亮，我听见是不依的。”众人唯唯诺诺。林之孝家的又问及宝玉，宝玉急忙靸了鞋迎出来，又吩咐袭人倒茶。从这一个细节，再结合林之孝家的在处理厨房风波以及查问红香圃的情节来看，在王熙凤眼里“锥子扎不出一声儿来的”的林之孝媳妇，地位得到了突然的提升，戏份也在逐渐地增加。

作为贾府主事的媳妇之一，林之孝家的一方面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另一方面也要极力维护封建正统以博得主子的欢心，宝玉正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首先，宝玉是贾母的心头肉，对宝玉的关怀容易得到上层主子的认可。其次，宝玉毛病很多，不愁没有由头。在对宝玉的训教方面，贾母并不是一味地溺爱，她的爱是有条件的。在第五十六回，贾母对甄家的媳妇说起宝玉：“若他不还正经礼数，也断不容他刁钻去了。……若一味他只管没里没外，不与大人争光，凭他生的怎样，也是该打死的。”这就是贾母的底线。

林之孝家的看准了这一点。借着查夜的机会，她先是在玩笑中训教宝玉道：“如今天长夜短了，该早些睡，明儿起的方早。不然到了明日起迟了，笑话说不是个读书赏雪的公子了，到像那起挑脚汉了。”这样的教导当然是贾母、王夫人乐于听见的。接着，林之孝家的又说道：“这些时我听见二爷嘴里都换了字眼，赶着这几位大些的姑娘们竟叫起名字来了。”这就奇怪了，宝玉好歹也是个主子、是个“爷”，怎么称呼自己的丫头，还用得着她操心吗？或者说，还需要讲什么规矩吗？林之孝家的说道：“到底是老太太、太太的人，还该嘴里尊重些才是。……怕以后兄弟侄儿照样，惹人笑话，说这家子的人眼里没有长辈。”原来如此！因为是老太太、太太的人，所以不能乱叫，她们的背后是老太太、太太的“尊重”，看这马屁拍得多好！这还没完，林之孝家的继续上纲上线，高呼口号般地说道：“便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轻易也伤他不的，这才是受过调教的公子行事。”我们不得不佩服林之孝媳妇拍马屁的高超水平，大有厚颜无耻的境地。不过，她的这句话倒是有意无意地透露了贾府的一条铁的纪律——打狗也要看主人。从另外一个侧面来说，林之孝家的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已然对贾府内部的矛盾斗争洞若观火，这也是为什么林之孝的女儿红玉能说出“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的话。可惜，长期管理贾府的王熙凤似乎并不懂得这个道理，即便是自己病重之时，还想拿王夫人的丫头彩云、玉钏儿来跪磁瓦子，也可以算是“当局者迷”吧。

日期：2011-01-13 20:10:23

【解读二】越轨事件

宝玉生日的晚宴，由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各出五钱，芳官、碧痕、春燕、四儿各出三钱，一共凑出三两二钱银子交给柳家媳妇筹办的，还准备了一坛绍兴酒。当林之孝家的查夜完毕后，晴雯“忙命关了门”，众人摆起酒宴，准备度过一个狂欢之夜。

从林之孝家的查夜，嘱咐“不要耍钱吃酒”可以看出，在家法森严的贾府，这样的狂欢是极度违纪、骇人听闻的“越轨”行为。更为令封建法制难以接受的是，众人尚未开席，就在宝玉的提议下“卸妆宽衣”。对此，脂评写道：“吃酒从未先如此者。此独怡红风俗，故王夫人云：‘他行事总是与世人两样的’，知子莫过母也。”

但是，这样的“越轨”事件一旦被查出，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而逃避惩罚最好的手段，一是扩大队伍，这叫“罚不责众”；二是寻求保护伞，最好将监管者也拉下水，这叫“同流合污”。当众人议定以“占花名”为乐后，春燕提议将宝钗、黛玉请来一起玩，“到二更天再睡不迟”。袭人担心“开门合户的闹”，会惊动巡夜的，使事件败露，宝玉则提议，干脆把探春、宝琴都请来。经过袭人、晴雯的死拉活拽，宝钗、黛玉如邀而至，探春自己就想来，同时觉得应该把李纨也请上，袭人又死活拉了香菱。这样一来，就形成了贾府上下同乐的局面，其中还包括目前贾府名义上的“领导小组”的所有成员，这三个人的加入，改变了这一“越轨事件”的性质。黛玉特意试探性地向宝钗、李纨、探春说道：“你们日日说人夜聚赌饮，今儿我们自己也如此，以后怎么说人？”李纨发话道：“这有何妨？一年之中不过生日节3如此，并无夜夜如此，这到也不怕。”在一个“人治”的制度下，规则不过是语言艺术的玩偶而已。有了李纨的这句话，即便事件败露，也没有人会来处置了，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需要注意的是，无论参与的人为谁、说法如何，夜宴本质上就是一次围绕着宝玉的“越轨事件”。只有认清了这一点，才能真正理解将宝玉寿宴与贾敬归天放在同一回的真实用意。关于这个用意，我们在随后谈到贾蓉时，再一并分析。